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君棠惑然看着他,不过是三十左右的白净男子,如果只是一般的山野大夫,怎会一眼就认出她?君棠目光从程元之身上挪开,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是想说,我是个社会异类吧?”程元之暗暗惊叹君棠的反应,匆匆一笑,“我怎么敢呢,你可是堂堂季家大小姐,季督军的独生女。”“杜菀清,我想,我该走了。”君棠紧紧咬牙,忍痛走到了菀清身边,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件满是血污的军服上,“给你个选择,一,拿着拿十个大洋,不要再烦我,二……”“我选二!”君棠话都没说完,菀清却急急地走到军服边上,将军服衣兜中的十块大洋拿了出来,在君棠面前晃了晃,“这是我给你的雇金。”说着,走到君棠身边,放到了君棠手心之中,“我还没回到东晴镇,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君棠还是那样冷漠地一笑,可是眸底那一丝笑意却被菀清看得一清二楚。“季小姐,你不能走。”程元之急然开口。“笑话,我想走的地方,谁能留住我?”君棠蔑然看着程元之,“难道你想用什么威胁我?”程元之从来都没想到过,季君棠竟然是个如此难缠的女人,顿了顿,想到了个理由开口,“你的伤口需要每天消毒换药,还要按时打消炎针。”“你竟然连消炎针都可以弄到手?”君棠不由得大惊,这个时代,消炎针在战场上实在是宝贵得很,很多战地医院都已短缺,这样一个山野大夫,怎么会弄到这样宝贵的东西?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这个是我托朋友从黑市买来的……”程元之忽然仓皇地开口。“黑市的消炎针不便宜,你竟然这么有钱?”君棠的下一句话,让程元之更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冷冷看了一眼程元之额上的冷汗,君棠直接开了口,“杜菀清,你记好我今天说的话,这个人,绝非善类!”“你!”程元之脸色一片铁青,“季君棠,你要是敢这样走了,我保证你不出三日绝对要被皇军抓回去!”冰冷地一笑,君棠凛然对上了程元之的眼,“我既然敢杀那个日本鬼子,就不怕被抓。”突然转身挑衅地一笑,“如果我被抓了,我肯定会把你供出来,说你救了我,窝藏了我……你现在倒是可以去找容长丰告发我,说不定在死之前,还可以领点赏钱,好好吃一顿饱饭。”“君棠……”菀清忍不住拉住了君棠的衣袖,摇了摇头,始终是程大夫救了你,说话还是该留些余地。欲言又止,君棠忍住了要说的话,拂开了菀清的手,将另一只手上的十个大洋塞入了菀清手中,“其实,我刚才要说的选择二是,你拿着这十个大洋,重新找个保护你回东晴镇的人,这是你选的二——当然,这个人,你可千万别找。”“你!”菀清看着君棠,冷漠的脸上不再有一丝温度,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季君棠,你明明是……明明是……明明有过一丝温度的人,怎会突然就成这样?君棠打开了门,又说了那句话,“别靠我太近,你会后悔的!”说完,转身忍痛走出了房间,杜菀清,我跟着你,只会带来更多的危险,而这个男人,实在是不是什么善类,明的我可以挡,可是暗的,我只能为你暗防。“季君棠!”菀清不由自主地追了一步,程元之顿时喊住了她。“杜小姐,这个人已被皇军到处通缉,你让她跟着你,只会把灾难带到东晴镇去!”这么快就被日本人通缉?菀清的心忽然一乱,暗暗咬牙,不是因为我,她还是那个堂堂季家大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念及此,菀清匆匆看了程大夫一眼,“她有伤,我不能就这样对她不管不顾了!”说完,菀清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菀清!”程元之开口一呼,眸底一片阴沉。杜菀清,被皇军盯上的人,她跑不了,你也一样跑不了。或许,是我太给你耐心了……君棠走出了客栈,紧锁了眉头,忍痛咬了咬牙,季君棠,你要撑住,不疼的,不疼的!夜风微凉,踩在青乌镇的青石板之上,君棠瞧着一盏盏昏黄的街灯,深深吸了一口气,杜菀清,在暗中把你安然送上东晴镇之前,程大夫这个人,我绝对不会让他留在这个世上。“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一径落花随水入,今朝阮肇到天台。”熟悉的《牡丹亭》唱腔幽幽飘来,君棠不由得一阵恍惚,没想到这里这个小镇上竟然还会有人唱这出昆曲。“君……”身后的菀清看着君棠落寞的背影,想要开口呼唤,却忍了下来,你想去哪里呢?随着君棠的脚步,菀清悄然随着君棠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