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想改名。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过后,尿了床的李乐慢慢想起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领袖像章放在枕头边过了大半年,李乐终于完成了从提心吊胆到无所吊谓的心理建设。
一句此生事,此生了,也将李乐从我是谁、谁是我,自我认知的迷惘和精神分裂边缘,慢慢拉回了如今的生活。
爹叫李晋乔,当兵三年养了两年半的猪,在团长一句“猪养成你这样,让我吃起来很不舍啊。”之后,拿了个三等功回家。凭着这个奖章,进铁路干了乘警。
人高马大,长得和三川敏郎七分神似的李晋乔,在经过一番明争暗斗、死缠烂打之后,铁一中的美术老师曾敏成了李乐的妈。
讨厌的就是这个叫李淼的名字,说是寓意家有一子,水木清华,可见到这个“淼”字,心里无比膈应。
拿出小孩对付大人的三板斧,甚至挨揍都无所畏惧的情况下,两个身心疲惫的大人被号准脉的李乐提出的条件所套路,期末考试均分95就改名。
太甲路派出所,挂着“贯彻南巡讲话精神,保障经济发展”的横幅下,李乐捧着红色封皮的户口本,笑的像偷了鸡的狐狸。
啪!脑袋挨了一下,“满意了?”李晋乔嘬着牙花,
“呵呵。”
“给你妈说一声,晚上我不回家了。”
“干嘛?”
“你觉得这事儿不得托关系找熟人?”李晋乔伸出大手,搓着李乐后脖颈,“等你张大爷下班,请人家吃饭。明天一大早还有值乘,直接去队里睡。”
“哦。”李乐知道,不管现在将来,改名字都是件麻烦事。
虽说李晋乔穿警服,但铁路和地方其实是两套系统。好在李晋乔经常帮着张大爷他们弄火车票、安排卧铺什么的,有来有往,人家乐意帮这个忙,用的都是人情。
“那我回了啊。”
“嗯。”
李乐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冲着低头点烟的李晋乔说了句:“谢谢爸。”
“屁话。”李晋乔叼着烟,指指李乐,一脸笑意。
铁路五宿舍,李乐的家。双职工积分高,分了四楼的两室一厅。李乐回来时,曾敏正攥着油画刀,对着画布涂涂抹抹,一件五颜六色、脏兮兮的围裙,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脚下散落着一堆颜料罐。
“回来了?”曾敏听到动静,放下手里东西,迎了过来,
“办好了,你看。”李乐凑到跟前,献宝似的摊开户口本,曾敏看了眼,点点头,
“你爸呢?”
“他说晚上不回来了,和张大爷他们吃完饭就去支队,明天值乘。”
“哦。我去做饭。青椒炒肉、土豆丝?”
“都行。”
曾敏解开围裙,挂到画架上,转身进了厨房,
“妈,户口本收哪儿?”李乐问道,
“里屋柜子抽屉。”
相较于开朗热情,待人如盛夏阳光的李晋乔,曾敏在李乐心里,就是个貌美有才情却不不矫情的女文青。
每次出门,即便身穿粗缯大布,都会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可以和你一杯清茶,从屈原聊到王尔德、昆德拉,从王阳明、费尔巴哈聊到霍布斯、古力娜扎;面带微笑的看你装逼看你飞。
也可以因为在菜市场为了几分钱和小贩争执获胜后,高兴一整天。一双手拿得了画笔,也能面不改色的拎着菜刀,割开鸡鸭的喉管放血。
李乐觉得李晋乔有些疏懒粗糙的个性,凭什么得了曾敏的好。
有次忍不住问了,曾敏想了想,认真说道:“一个能养猪都养出三等功的人,能是普通人么?”
“课本借来了,在你屋里。”饭桌上,曾敏说道;
“嗯。”李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