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后面,照例印下了一个淡淡的吻痕。
于是朱爽放心了,下令水师挥军上岛。他生怕无恨出了什么意外,亲自坐着旗舰到海上观战,以备随时接无恨回来。后来他又想了个鬼主意:叫人到岛下喊话——宋国皇帝痛恨叛逃的王爷朱云礼,要将他活捉回京城杀头。要是朱云承肯交出朱云礼,皇帝陛下可以饶全岛上的人不死。
喊了半天,岛上扔下来一大堆干草扎的小人,每个小人身上都用针插着黄纸写的朱爽的生辰八字。
乔震震怒,下令抢攻。
那一仗打得是风云变色。运兵船源源不断地把陆上的部队运过去,岛上开下来无数轻艇四处伏击运兵船,宋军在半道上就损失惨重。抢攻的时候更是惨烈,朱云承是铁了心要守住这个据点,收下的人马几乎是倾巢而出,全都布置在海滩上拦截宋军。朱爽坐在旗舰船头远远看去,只见沙滩和海水都已经给染成了红色,尸横遍野。
朱云承始终没有出现,朱爽的心一点一点地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最怕的就是朱云承已经带着无恨溜走了,他辛苦一场,最后却扑个空。
直打到第二天,宋军才在岛的北面突破了一个口子冲了进去。朱爽再也坐不住,乘着小艇跟着上岛。乔震没奈何,只得带人跟上。先头部队杀过去,朱爽就带人在后面大喊“交出朱云礼饶尔等不死”。结果打遍了半个岛,岛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朱云承还是没有出现。乔震指挥着宋军慢慢收拢包围圈,把余下的人都围在了一个海滩上,大呼缴械不死。那些人眼见自己拼死厮杀了这些天,朱云承竟然临阵失踪了,一时心灰意冷,全都投降了。
打下了朱云承最重要的海外据点,朱爽半点兴奋都没有。他惊惶失措地在尸首和伤兵之中来回翻找,就是不肯下岛。乔震叫人把岛上的工事都细细搜过一遍,终于在主帅营下找到了一条密道。朱爽不顾阻拦,亲自点了火把带人循着密道找出去。那密道是用岛上山腹中的天然洞穴改成的,里面岔道纵横交错,仿佛迷宫。朱爽带着人在里面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终于在漆黑一片的山壁上看到了一线白光。
他率先冲过去:“快,这边,快!”
光变得越来越亮,朱爽大步向前,在自己的喘息好脚步声中听到阵阵浪涛。
密道的尽头是一片崖壁。高高的崖壁从海水中拔起,洞口从崖壁上凹进去,距离海面少说有两丈高;周围再没有别的出路。朱爽往下看了一眼,只见海风卷着丈把高的大浪拍在石壁上,顿时惊得两脚发软。再看前面,洞外竟然还错落耸立着数块高大的岩石。因为洞口隐藏在岩石后,宋国水师从海面上根本看不到。
洞口十丈外泊着一条船。船虽然不算大,但是船身狭长,桅杆高耸,一看就是艘快船。
朱爽临着海站住了。侍卫们很快追了上来。朱爽吩咐其中一个侍卫原路回去叫水师把这一带包围起来,才又向那船头张望。正想向上面喊话,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死胖子!快滚!”
朱爽两脚一软,几乎跪倒在洞口。
是无恨的声音。
“滚!本王生平最恨的就是你这死胖子,少在本王跟前污了本王的眼!”
朱爽一手扶住石壁,“小……小九……”他明明听到声音是从船上传来了,却看不到人影。
侍卫们生怕旁边有埋伏,追上来围在朱爽周围。朱爽奋力扒开前面的人:“别挡着朕……”
“滚哪!快滚!本王不想看到你!”声音忽然变得清楚起来,朱爽眼睛一花,终于在船舱口看到了一个熟悉而有陌生的影子。
熟悉的是他身形面容,陌生的是他如今的模样。因为朱云翼的阻拦,朱爽自从他出家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如今这一身灰扑扑的僧衣配上点了六点戒疤的脑袋,脸颊瘦削得凹了下去,朱爽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
“哈哈哈,小爽,咱们又见面了。近来可好啊?”
朱爽一愣,才发现原来无恨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锋刃紧紧地贴在无恨颈上。
拿刀的人,是朱云承。
船舱里朱云承的手下推了七八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出来。朱爽认出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朱云翼的手下钟余年。原来朱云承不但揭了无恨的底,还把朱云翼派去的人都揪出来了。
朱爽狠狠在石壁上砸了一拳头。
朱云承胁迫着无恨一步一步地往前,慢慢走到船边:“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哪。叔叔明明留了那么明白的一条路给你,你竟然过了这么久才找过来。”
朱爽现在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无恨会那么着急暴躁地叫他走。他心里一暖,眼睛红了。无恨终究还是向着他的。
“小九……”喉头梗了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无恨暴躁地跺脚:“快滚!滚啊!”
朱爽摇摇头,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
“小九,对不起。”
“知道本王不高兴看到你还不快滚!”
“对不起。”
“滚!”
三个字和一个字的对话重复了数次之后,朱云承打个呵欠:“小九啊,你们能不能说点别的呀?哥哥急着赶路呢。”
无恨回头:“滚!”
朱云承空着的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啧!这才像我家小九!”
朱爽上前,咬牙大喊:“逆贼!快放了他!朕留你不死!”
朱云承哈哈大笑:“留我不死?小九,你要留我不死,也得有命回去才行啊。你真以为你到了我这岛上,还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