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影彻底走远了,边上立着的蔺师仪才悠悠开口:“楚老大?这名头倒是不错!是你喜欢的吧?”
楚火落不甘示弱地瞪过去,“谁说不是呢?二、当、家!”
至于柳玉兰,还沉浸在三当家的身份中飘飘欲仙,那把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长刀以代替了针线,成为她最近的挚爱,“我们明天去抢哪家?”
“这回不担心了?”楚火落调侃道。
那人却将刀抽出一截,在日光的照耀下,刀刃亮得出奇,连带她的眼眸都是一般亮。
“我堂堂三当家,怎么会怕那点小喽啰?”
……
厨房。
两个妇人局促不安地杵在里头,说是做饭,可光洗个米都要往窗外瞟个七八次,若非怕太过招眼,这会儿就该端着淘米的器皿蹲在厅下了。
好容易瞧见窗外的人影朝这奔来,二人哪还有心思做这些,随手一搁便迎上去。
来人却先左右瞧了一二,警惕地合上门,三人蹲在一处,围成一个圈,这才开始透露探听来的情报。
“他们不会对我们动手吧?我听闻这代岭山的匪最是狠毒,连官差都敢杀呢!”妇人忐忑地开口。
侯正初却给她们一个放心的眼神,甚至已经开始以山匪手下自居,“哪有老大自断手脚的呢?”
“明日老大要带我们出去干大事,今儿个也别俭省了,把藏的那点肉都给做了,手艺好点,别惹几位当家的不高兴。”
他摸了摸自己几个月没进过油水的肚子,摁住里头的馋虫,仰着头,展望未来的美好生活,“背靠这么一棵大树,还愁吃不起饭?”
服下一剂定心丸,两个妇人把看家本领都一并使出来,拢共就半斤腊肉加糙米,硬生生整出来四菜一汤,镇上的员外家吃饭,也就是这水准了。
甲乙丙更是勤快得很,把吃饭的桌子板凳也扛出去洗刷干净,趁着还没入夜,往那空荡荡的厅里又添上了二当家与三当家的坐席。
等到开饭时,楚火落不禁有些揶揄。
“你折的叶子船可比那些花灯灵,这还不到十日,便应验了。”
比起吃了一整个冬日的野菜糙米粥,今日这一顿实在算是丰盛了,腊肉烩笋,凉拌蕨菜,水煮蕨菜,中央摆上一碗热腾腾的鲜笋汤,再加上蒸得不软不硬的糙米饭,只单纯闻着香,便让人胃口大开。
最最要紧的是,这里头可没有一个是夹生或烧糊的,与蔺师仪那捉襟见肘的厨艺压根儿不能相提并论。
楚火落目光在菜里搜寻,一眼相中埋在笋片间、足有半个指节那么大的肉排,一半浸在浓郁的汤汁里,一半熏陶着鲜笋的清香,半肥半瘦,恰是一块肉最好的模样。
她伸出木箸夹起,却是往旁边拐了个弯,放进蔺师仪的碗里。
“喏,你馋的肉!”
姑娘一手支着脑袋,目光狡黠地看着他,那双眸子里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蔺师仪刻意维持了一天的桀骜便软和了干净,低垂着眉眼,看着那一口便能咽下去的肉。
他拿起木箸,把肉送进嘴里。
味道很普通,比不上鲜香的羊肉羹,比不上软嫩的虾鱼肚儿羹,比不上爽口的鱼辣羹,比不上他曾在京城里吃的任意一道寻常菜式,但他偏生喜欢得紧。
这点肉,并不解馋,他更馋了,甚至于,还馋肉以外的其他东西。
“咳咳!”
柳玉兰被汤呛得直咳嗽,楚火落这才将目光挪过去。
“玉娘,没事吧?小心些!”
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谁料她反倒把楚火落推回去,讪讪地笑了下,挪远了些。
“没事,你们继续,吃好喝好啊!”
楚火落再低下头时,面前已放了一碗鲜笋汤,切的薄薄的笋片均匀地铺在汤面上,好似碗里盛的不是一样吃食,而是这十里春山。
一根木勺从旁递过来,塞进她的手里。
“你分给我许的愿,如今应了,可得好好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