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灯泡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呀?”潘妍看看灯泡的背包,又想起了里面的小本子,再看看邢藩,心中突然有些暖。“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敢把钱放在它的包里了。”邢藩指着自己的口袋,满是遗憾。潘妍正打算表扬他这种自力更生的行为,包里手机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凌汀扬扬手机对她说:“项圈的购物链接已经发给你了。”“啊?你发给我干吗?”“你再转给你灯哥。”凌汀摇了摇头:“这么显而易见的操作你都领会不到。”潘妍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比平日里迟钝许多,不仅思维凝固,手指也冻得僵硬无比。她哆哆嗦嗦地将连接发给邢藩,然后同凌汀一起,将沉迷美色的阿瓜拖回家中。“说吧,怎么了?看看你的眼睛,肿得像林黛玉刚进贾府那会似的,刚刚在外面我都没看出来。”凌汀扔过来一条热毛巾,自己手捧一杯牛奶,好似访谈节目的主持人一样,坐在潘妍的对面。“你头发上怎么有白色的东西,雪还没化吗?”她突然倾过身来仔细查看,随后从潘妍头上捏下来几根白色的狗毛。“孔文恽今天暗示我,要包养我。”潘妍话一出口,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你那个学生的家长?果然钱多人傻。他没料到你会拒绝他吧。”凌汀只听了一句话,便推论出结局,潘妍由衷地感激她信任自己。“是啊,毕竟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来说,他已经算是比较养眼的类型了。在今天之前,我一度认为他还挺帅的。”“我问你一个问题。”凌汀突然神秘地凑过来:“假如他真心实意地爱上你,你会答应他的追求吗?”“我也不知道。”潘妍迷茫地想象着:“虽然他有妻有女,但是人不能把话说得太满。我其实不太清楚我的道德底线是否牢固,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这重顾虑了,他不该用钱来羞辱我的。”“你知道吗,小汀子,我在钱这方面自卑得简直有些病态。之前和钟启行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没向他要过礼物,因为我无法承担礼尚往来。生活中缺钱的时候,我不得已向他借钱,从来都没有拖过一个月以上,因为我怕他看轻我。”“是啊,住在我家里,还坚持把房租一分不差地按月打到我的卡里。”凌汀凉凉地说:“我都不敢告诉我爸妈,他们要是知道我收好朋友的房租,估计会冲过来打断我的腿。”潘妍自嘲地笑笑:“哈哈,你别怪我拖累你,这是我的缺钱后遗症。我中考后成绩还不错,然后我开开心心地去向我爸妈要学费。我妈是谁?多鸡贼呀,提前带着我弟外出旅游了,我扑了一个空。只好去找我爸,然后他明确地拒绝我,认为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该去找他要钱。”“你那会不是才十六岁吗?”“对呀,可能是他连自己女儿的年纪都记不清了吧,我对他说我要上学,没办法养活自己。他对我说,‘那你看看那些妓女、二奶们是怎么生活的’。”凌汀将牛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他还算是个人吗?对自己的女儿说这种话!”“我也奇怪呢,有时候我怀疑,莫非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我们是亲生父女。”潘妍再次回忆这段苦不堪言的回忆,发现自己已经有些麻木了。“我当时怎么哭着求他都没有用,最后还是我外公外婆拿出他们的养老钱来供我上学。我倒是不用去做那些污七八糟事情,但是我爸的那句话,我到死都不会忘记。我当时走出他家,一边哭一边告诉自己,哪怕是饿死,我也不会那么做。”“于是今天孔文恽这话,算是触碰到你的雷区了?”凌汀用手托着下巴,歪在沙发上。“对呀,所以我以后再也不会去见他和孔之焕了。”潘妍想起孔之焕,又有些不舍,痛苦地低下头。“小汀子,你说为什么别人遇见的霸道总裁都是既温柔又深情、忠贞不二、矢志不渝的花美男。而我这个根本就想去不了解我,是个一心只想着包养我的人渣?”“大概是书写你人生剧本的写手有问题,浪漫细胞都死光了。”凌汀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写手一个巨大的差评。☆、爱生活,爱家乡,爱八卦无论为自己书写人生的写手有着怎样不靠谱的脑洞,只要她的坑品尚佳,没有笔起刀落,写死了自己,那么生活就还得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就像写手们码字也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垒出来那样。潘妍已经过惯了每月有两份收入的日子,现在突然间损失了一半,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银行卡上的余额令人安全感全无。清闲了几天之后,她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坐吃山空的感觉,决定重出江湖。凌汀的打印机嗡嗡轻响,她对潘妍的这种说法十分不解:“什么叫坐吃山空?你们单位不是按时按点给你发工资吗?而且你都快转正了吧。”“转正之后比现在也多不了几百块钱,三千出头够干什么的呀?”潘妍对自己的工资涨幅怨念极深。“你这么勤俭节约,平时也没有大的花销,有必要这么焦虑吗?”“你不懂我们穷人穷怕了的那种痛。”潘妍一想起全身上下,包括移动支付端,加起来只剩下五十五元的那一个星期,心就在滴血。“现在看来你还真不适合考公务员,应该去个大型外企,每天拼命干活,只有睡觉时才有空数你那大把大把的银子。当初不该鼓动你考这个的,我都有点后悔了。”凌汀将打印出来的那叠家教求职信息递给她,顺手留下一张。“你自责个什么劲?又不是你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去考的。再说了,外企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吗?即便我有那颗加班挨虐的心,人家也不屑于招我进去呀。”更何况她在目前这个职位上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从准备考试到入职后适应环境,与年初时比较起来,与现在的工作又增添了许多羁绊。若是有机会跳槽,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凌汀低头阅读纸上的文字:“我也去学校的布告栏替你发布几张。不过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即便有人能从诸多的在校生中挑选出你这颗沧海遗珠,你的待遇和工作强度和上一份工作一定没法比。”“哈哈,谢谢小汀子,你居然还用了彩色字体。我知道啦,我这就去把它们贴满大街小巷,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份适合我的家教工作!”“你这是要我去城管大队赎你的节奏吗?”凌汀给了她现实的一击:”你先去咱们小区的公告栏上占一个位置,贴上去之后时不时关注一下,别被卖房的广告给覆盖住。”带着凌汀的忠告,第二天潘妍早早出门,步行上班。她在沿途的住宅区发布栏上张贴求职信息,花费近一个小时走到单位之后,已是疲惫不堪。还没有到单位科室门口,她便听到邱科长和吴哥的笑声。吴哥见她走进门,笑得像一朵大丽菊一般:“小潘也来啦,我就说你们科的年轻人个个优秀。你和小苗都进入‘爱家乡’知识竞赛的决赛了,一共入选五十人,下个周六去市团委的礼堂参加口试。哎呀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该激流勇退了呀。”居然还有这么繁琐的后续过程?潘妍萌生一种误上贼船的错觉,但她没敢把这一内心挣扎表露出来。“那都是我们领导带得好,还有就是吴哥你忙里忙外组织得到位,我俩就是出了个人头而已。”潘妍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自谦的话一出口,潘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可以做到随口恭维别人,面不改色并且内心毫无波澜,她不知道应该为此欣喜还是忧愁。邱科长微微笑着“老吴你夸得差不多就行了,别把孩子们给夸骄傲了。她们俩这才哪到哪,还得再磨砺磨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