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升不吃不喝两天了,朱绫和段镇南轮番劝他,他硬是没吃下一口,紧闭着嘴,面向窗户。落地窗帘洞开,流苏摇曳,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满大地。段景升一夕间老去,瘦脱了形,嘴唇干枯,头发凌乱干燥,两只手一动不动搭在扶手上,发丝间冒出几根零星刺眼的白。齐青劝:“景哥,吃点东西。”段景升没点头也没摇头,将齐青当做空气,事实上,他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他眼睛里,只有窗外升起又落下的太阳。终究林端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唇边撇出一抹淡淡笑意。齐青走向他:“他再这样绝食下去,会死。”林端抬起眼帘,诧异地反问:“难道他看见你回去,开心得吃不下饭?”“林端!”齐青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在折磨他,还是折磨你自己?”沉默在寂静黑暗的空间中蔓延。“我已经死了。”齐青说:“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你。”“他后悔了?”林端笑问,齐青望着他天真纯粹的笑脸,顿时说不上话,良久,点了点头。“齐哥,我和段景升……不可能。”林端叹息。怎么能毫无芥蒂的在一起呢?难道说一声对不起,说一句我喜欢你,那些伤痛和绝望就会烟消云散?林端不肯,他宁愿抱着伤痛与段景升互相折磨,至死方休。“只有他陪你去死,你才肯原谅他吗?”齐青质问。“说笑了齐哥,”林端笑眯眯地回答,“他死了也别想我原谅他。”齐青拂袖而去。家庭医生试图给段景升挂营养液体,针头扎进去,全是骨头,段景升哆嗦着将针头扯下,谁也奈何不了一心寻死的人。也许段景升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齐青望向林端,林端的下半身完全消失,他在静默等待最终的湮灭。角落里,光明的大门一直都在,只是没有人靠近,齐青抓起林端的手腕,一使劲,将他带起身,林端皱紧眉头,齐青将他推进大门里:“你去。”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林端瞪大眼睛,齐青朝他挥挥手,化为飞烟。溺水窒息感铺天盖地,林端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熟悉的客卧,他趴在床上,大脑恍惚一片。段景升后脑勺对着他,那人长出了白发。林端手脚发麻,他爬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段景升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段景升艰难地抬头,林端垂眸,两人四目相对。段景升憔悴削瘦的脸上蓦地绽出一个笑,尘埃落定,云开雾霁。“你回来了。”“嗯。”一周后,段景升带林端北上去京城做手术。美国专家谨小慎微地问:“就是他吗?”他指着林端,段景升颔首,林端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百无聊赖哼小曲。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林端躺在手术车上,朱绫、段镇南和段景升将他送入手术室。进去前,林端摆摆手,示意稍等,他撩起眼皮望着段景升,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我没有原谅你。”段景升唇角噙笑,他深深地注视着林端,轻声而笃定地说:“至死方休。”手术灯亮。漫长的时光似乎即将走到尽头,天地间横亘的光阴像最终点飞驰而去,万千宇宙尘埃伴随电磁风绽放瑰丽色彩,四时流淌,光阴聚散。手术成功。林端躺在床上,他不用睁开眼睛,都知道身边握着他的手,指尖一遍遍写我喜欢你的人是谁。也许他和段景升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停下来,审视彼此。段景升笃定道:“你和我,无法分割。”林端张开眼睛,齐青挥手与他告别,走向光明的大门后。他扭头望向段景升,四目相对,寂静安宁。“行吧。”林端闭了眼睛:“你就当牛做马,慢慢还。”段景升与他十指相扣,哈哈大笑。千万光阴的终点,绚烂耀眼。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有番外~番外1段景升严重且有理有据怀疑林端暗中计划谋杀亲夫。第十次了。段景升睁开眼睛,就看见林端在身旁盘腿坐着,棉被遮住修长盘蜷的腿,林端在摩挲他的解剖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锋利晦涩的刀刃,刀尖一点点滑过段景升的胳膊,沿壮硕臂膀上的紫青血管,轻轻地刮一下,蹭了蹭,在段景升瞪得铜铃大的眼睛的注视下,淡漠地拿开了解剖刀。这种场景有一段时间,几乎发生在每个他醒来的清晨,这应该是一个表达危险和憎恨的动作,但林端脸上寡淡的神色总让段景升疑心他自己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