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一边自嘲幼齿,一边美滋滋地啃冰棍,心情好了许多。段景升问:“你突然回青岩做什么?”流云飞逝,太阳缓缓夕沉,小推车和地摊主纷纷收拾货物预备归家,卖麻糖的骑着自行车,仍在走街串巷,那一声声清脆的叮叮当像鸽子腾空,白羽翻飞飘落,飞鸟一径向远。“我爸,找了个后妈。”林端踢踏着小石块,一指旁边的东北饺子馆:“他家饺子好吃,老师,您要是不嫌弃,我请你。”段景升点点头。林端反客为主,反握住段景升宽大的手,带着他走进狭窄的小店面。墙上悬挂着油污密布的食品卫生等级牌子,段景升皱拢眉头,隐隐约约看出了一个大大的a,段景升暗中得出结论,青岩的食卫局不靠谱。“老板,一份东北腊肠、一碟花生米,三两猪肉香菇、二两韭菜猪肉、一两三鲜的!”林端熟稔地吆喝,老板从帘子探出脑袋,眉开眼笑:“哟,小林,回来啦!”林端招了招手,在老板发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之前,使劲甩开了段景升。段大佬眉头皱得更深了,林端假装没看见。段景升那只空落落的掌心捏了捏,望向林端,沉声道:“你点这么多,吃不完。”林端嘿嘿一笑:“习惯了,吃不完打包回家喂老头子。”林端或许没有发现,他在花钱购物这件事上,颇有乃父遗风,一老一少都是大手大脚的主儿,所以林端从来都存不住钱。索性小林同志的人生信条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虽然还花呗的时候很痛苦,但林端自觉他花钱的样子十分靓仔。段景升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在心底给林端打上标签:存不住钱的穷光蛋。饺子最后吃光了,林端干掉二两,段景升干掉了剩下的。林端砸吧着油乎乎的嘴嬉笑:“段老师,您几天没吃饭了?”段景升优雅地从纸盒中抽出纸巾,内心十分嫌弃纸质粗糙,面上却不动声色,维持优雅,慢条斯理擦了擦嘴。林端见他八风不动、面不改色,便乖觉地低头收敛了,默默把嘴擦干净,然后掏出手机刷微信。天色擦黑。林端不大想回家和林先进相对两相厌,转了转眼珠子,提议道:“段老师,夜爬吗?我们这儿有座顶高的山,不少外地人慕名来夜爬,现在爬上去正好看日出。”无论哪里的小城镇,总有一种特别的魔力,似乎人在其中,与外事隔绝,恍如身处桃源之境,或者游河、或者望山,亦或者眺望大海,身在境中,忘却琐事烦杂,时光安然宁谧的流逝,八千里路云和月后,小巷人家现世安稳。段景升便恍惚错觉,在青岩,齐青的死、他的离职、cats和ht,悉数归于另一个平行世界,他站在林端身旁,忍不住想纵容他的一切。似乎他生来,就应该宠着这孩子的。“好。”段景升言简意赅地回答。林端大喜过望,没想到段景升像被下了降头,对他竟然有求必应,他抓住段景升的手,亲昵道:“走!”山没有名字,若硬要安一个,便是青岩人叫惯了的“高山”。高山在青岩以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林端骑着他的电动小摩托,把车后座拍打得啪啪作响,大咧咧地邀请:“段老师,上车!”段景升一脸怀疑藏都藏不住,看看林端,再瞅瞅电动小摩托,在心底比划了一下车后座的大小和自己的体型,估摸挤得慌。段景升的内心是拒绝的,然后他提了提手工定制价值上万的西装裤,抬脚跨上去,大腿根肌肉绷紧,他的胸膛严丝合缝贴住了林端的后背。林端:“……”段景升:“……”“老师……”林端犹豫再三,迟疑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您收收。您这样,我没法专心开车。”段景升恼羞成怒:“开你的车!你有驾照吗?”“有,电动车安全驾驶证。”林端舔了舔下嘴唇,凸凸发动电动小摩托,两轮车摇摇晃晃驶上机动车道。林端哭笑不得:“段老师,这可太刺激了。”段景升黑着脸没说话,他收不住,林端几乎被他搂在怀里,鼻息间全是青年干净柔软的气息。夜风袭人。“老师,您抱住我,免得掉下去。”考虑到自己的身价和生命安全以及优雅,段大佬迫不得已,以每秒三毫米的速度伸出两条结实的胳膊,抱住了林端细瘦的腰。电动车失了平衡,猛地左摇右晃。段景升瞪大眼睛,林端飞快一脚蹬地,恢复微妙的平衡,掌着小破电动摩托车,灰溜溜地往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