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扒住了床沿,哽咽着呢喃:“我不是……”汗水从周身每一个毛孔中冒出来,让他变成了淋湿的落汤鸡,林端咬紧后槽牙,呜咽着极小声地喊:“景哥……”像受到某种不知名的鼓舞,那年盛夏,站在香樟树下朝他挥手的段景升,成为永恒不可磨灭的印象,鼓励引导他,一步步走向光明的地方。林端抹掉汗水,擦了擦润湿的眼睫,手哆嗦着扒拉书桌边沿的手机,一不小心碰落,金属方块跌地发出一声脆响。林端恍然惊醒,咬着牙翻出联系人,他有个高中同学,是他同桌,叫杜钦,这么些年一直保持联系。同桌成绩优秀,高考后去了传媒大学,现在在宁北本地的新媒体网站做记者。杜钦是个胖子,胖子声音都好听,杜钦也不例外,听上去就是典型的男神音,他那边有些喧闹,大约在聚会,杜钦喊了声:“林端?”林端没说话,杜钦说:“你等等。”很快,电话里其他杂音消失了,冲水声过后,杜钦喘了口气,高兴地喊:“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林端,上回范俊辉的案子我跟踪报道呢,你可太厉害了!我那篇新闻稿下,全都是夸你的,良心法医啊。”“杜钦,我需要你帮个忙。”林端抹了把脸,站起身,走到窗台前,他拉开窗帘,城市五彩斑斓的夜色跃入眼底。林端垂下眼帘,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过。四目相对,段景升立在楼下,一颗行道树下,昏黄的路灯旁,男人转身走入看不见的阴影。“林端?”杜钦有点急:“你怎么了?没事吧?”“没事,”林端摇晃脑袋,“明天见了面说,上海路32号太平洋咖啡馆。”“好。”林端挂断电话,转身冲下楼。我想你“段老师!”四面无人的陋巷,早已被群众擅自征用为停车场,一列私|家车数至末尾,正好停放着段景升的黑色奥迪。车头品牌标志是四个交叉银环,反射着晦涩的路灯光,犹如四只黑洞洞的眼睛。段景升拉开车门,身形顿住,他背对林端,却没有回头。林端站在路口,堵住了他唯一的出路。“为什么跟着我?”林端满腹疑惑:“那辆大众捷达,到底是什么人?”在他发现段景升跟随他前,他身后始终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银色大众捷达,是辆□□,多年的法医习性让林端很敏锐地察觉到,那伙人别有所图。直到段景升占据了捷达的位置。“你想见我,为什么不来找我。”林端捏着拳头,手心渗出细细密密的汗,他缓步上前,像垂涎猎物的猫,悄无声息绕到段景升面前,抬头凝望他。段景升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虎口枪茧摩挲着细嫩肌肤。林端怔愣,眼眶发酸,心底微热,倾身抱进段景升怀里,他嗅着段景升身上熟悉的味道,鼻尖动了动,猛地抬手撩起他的衣摆。果不其然,段景升腰间扎了绷带,左边腰腹明显凸起一块,隐约能瞅见一丝暗红,那是伤口渗出来的血。“怎么回事?”林端伸手轻轻按压伤口,脸上盛满紧张与焦急,抓住段景升的手腕询问:“自残?还是有人寻仇?”段景升不会无缘无故受伤,何况扎了刺眼的绷带,说明伤势不轻,伤又在腰间,十有八九不是因为自残就是和人打斗。段景升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手下使力,看似轻飘飘地将林端推开,他钻进驾驶座,车窗合拢。林端拼命敲打车窗,急得满头大汗:“段老师,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行吗?”段景升车技了得,丝毫不因林端阻拦就无法动弹,倒车转弯一气呵成,黑色奥迪驶上马路,绝尘而去。林端被喷了一脸尾气,手心空落落一片,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属于段景升的温度,他抱住两手,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家。跟踪林端那伙ht残渣顾忌段景升,暂缓了跟踪的计划。而段景升本意吓退那帮人就撤退,不再接触林端,但不知不觉,只要一得空,他就不受控制地开车追随软件上的小红点。手机振动,段景升拉低视线斜斜一扫,林端已经打了个好几通电话,段景升一个都没接,于是林端转而发微信语音。段景升一手掌着方向盘,面无表情,思索良久,另一手伸出去,按下了播放键。“段老师,我知道您讨厌我,我也知道,你把过去的事都忘了。你不再是十年前的景哥哥,我也不是当年的林端。”“我们谁也没想到齐队会突然离世。段老师,亡人已逝,您只有好好保重才能让齐队放心。ptsd患者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我希望您至少……不要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