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小沙很热情地打招呼:“师嫂好!”说完不等我分辩,就像一只翩飞的小蝴蝶一样高高兴兴地飞走了。“……”“开朗一点开朗一点,”鹿子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小声地安慰道,“淡定,淡定!你要相信,信息化时代,人的记忆都是金鱼,只有七秒的。”我凝视着小沙在接水处和朋友们热情地叽叽喳喳,聆听着走廊里回荡着的银铃般的笑音:“……我不信。”“你换个角度想,大家越误会你和樊殊,你不是就越安全吗?安啦。”可是理不是这个理啊!我悲愤地想。“林册。”我一个激灵,抬起了头。穿着白色衬衫、露出修长脖颈的樊殊站在走廊尽头,两手一手提了一箱矿泉水:“怎么站着不进去?”他背对着光,我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走到我面前,将右手提着的矿泉水箱移到左手,然后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很轻松地敲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是老周的学生,老周是你们班主任,他让我来做会务。”他解释道,声音和平时一样认真。我分明听到了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并且明显不仅限于鹿子。“你不要这样!”我捂着头,看看周围,小声地警告,“现在所里八卦已经够多了!”他一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样子:“您自己知道不是真的不就行了?”他还把“您”专门念重了一点,似乎是在提醒我不要瞎想。我也没有瞎想啊!我没办法,只能换一个话题:“师兄,你知道等会儿的班会要讲什么吗?”“不知道,老周没说。”“……你都不问吗?”“没问。”“那你等会会回避吗?”“回避?”他奇怪地看着我,“回避什么?我要做会议记录啊。”完了。万事都不在乎、宛如和我们生活不在一个次元、据说几乎不参与集体活动的樊殊肯定不知道,我们这次班会的主题是……新生学风教育。其实班会早就该办了,但是因为今年博士生入学比较晚,加上种种事情,最终拖到了这个月。据师兄师姐们说,为了让研一博一的小鲜肉们“对学术有所敬畏”,每年老师们都会选一个太过游手好闲的老生儆猴,并对这个人的事迹进行着重批判。当然是不点名的,可是文艺所就这么点人,不点名和点名也差不多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怕,”师姐安慰我们,“反正每年所里的老师们都懒得来,一般只有班主任会在的。”然而今年,根据可靠消息,所有的老师,病都好了,差都不出了,事如春风乍来一样都没了。他们要,全员出席。据说今年被血祭的是樊殊。出乎我意料的是,樊殊在听我说完之后,居然依旧平静:“我知道了。”他甚至都没有将矿泉水又拎回右手,只是继续单手抱着两箱水,看上去一点都不累。“樊师兄……”“我确实翘课了,不是吗?做错事要承担责任,天经地义。”他听上去是真的不甚在乎。“可是,可是……可是你之前还让我好好想想……”“那是话术,是惩罚您一系列的行为。您是不是觉得这几天寝食难安,羞愧到无地自容?如果是的话,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我自己,被批评是应该的。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樊殊的声音不大。我想如果从小沙他们的角度看过来,我和樊殊一定是非常亲密的。“……”“这件事也提醒您,”樊殊好整以暇地说,“好好学习,比什么都重要。您也是学文学理论的,叙事学应该是学过的吧——除非您上课一点都没认真听,而对此我将毫不感到意外。”我就知道他还是这么恶劣!正在我颅内疯狂diss樊殊diss到天花乱坠的时候,一个华丽的声音忽然出现。那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铿锵,仿佛带毒的剑,即将出鞘:“樊殊。”那声音隐隐有杀气,像是在下战书:“我来了。”我一个激灵。这声音,难……难道是!我猛地回过头。楼梯口,一个一身正装的黑发青年笑容邪魅,莲步轻移地向我们走来。他上身是灰色的西装,下身是专门烫出了缝的笔挺西裤。清风吹动着他的发丝,而他抬抬手,理了理自己深灰色素色领带,并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不经意地露了出来,看上去——我还没来得及想出后半句,樊殊就开口替我说了:“贺汝卿,”他皱皱眉,似乎有点不太理解,“您怎么去卖保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