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书“啧”了一声,偏转剑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个人,在有的时候,不能太过自信。”“以及,话别太多。”语气骤然转低,手中剑乍起,长光如长虹,俄顷贯过长夜,止歇一片风响。晏无书抢在释天之前出手。下一刻,枪啸犹龙吟,寒芒旋转出,迎上剑光,直取晏无书面门!释天身上气势较之先前更胜一筹,晏无书自然不会教他得逞,身法及招式更为灵活,足点地,后仰的同时迅速侧身,将位置换到释天身旁。剑再出,枪亦转,寒光和寒光相冲,气劲和气劲相撞,天地乾坤,江河湖海,无不震荡。茫茫荒原,两个人,两种兵刃,却有三种意。见红尘上莲华生,剑落时寒冰凝结,将烈焰于燃烧一刻被冻结。释天垂眼一瞥,枪尖朝下,划地一旋。火又生,转瞬融冰。晏无书甩了一下剑,提起左足,往地上狠狠一踏,将包围周身的火给震开。前行一步,剑和枪再遇。当啷——相接后相分,剑尖枪身,拖出的光弧如流虹,绚烂冷寒,可明千江水,可灭千重山。天上无星月,唯霜雪寒芒和火光照夜。两双眼眸对视,剑与枪对峙,同样染血银发,同样浸血的衣衫,在风中起落,距离不过数尺。无人说话。当夜幕中流云转动时分,枪和剑同时向前递出!无人闪避,四野风低。枪入胸膛,剑入胸膛,衣襟上再开血色。两个人的最后一次出手,都将所有的力量灌了过去。一人持枪,一人持剑,沉然看定对方,这一幕,意料之中,又在意料外。“红焰帝幢王佛。”晏无书又这样喊了释天一次,语气很讥诮:“你一直觉得萧满比你差是不是?”说着目光下移,看向插进释天胸口的见红尘,以及飘浮于空,星星点点的流银光屑。“这是他的剑。”“他的剑意。”“你死在他的手上。”说到这里,晏无书笑了笑,眼神变得温柔。“他只是,不太会杀人而已。”晏无书又道。“晏无书,你是很会杀人。你也很厉害,身上那么多伤,却跟感觉不到痛似的。”释天盯着晏无书的眼睛,声音冷冰冰,“但你也要死了,不是吗?”“啊,你说得对。”晏无书看了眼自己的胸口,一语恍然大悟,又一语不以为然:“可那又如何呢?”遥远之处,萧满身外那方牢笼消失,这代表释天要死了,无法再控制他这里,可萧满表情并不好。他心中的不安感很强烈,沉眉抿唇,大步流星往荒原的那一边赶。晏无书抽回手上的剑,一步步后退,将自己从释天的枪上抽出来,再一甩剑身,抖落上面的血珠,弄干净了,才折身向着萧满走去。释天被他甩在身后,维持着出枪的姿势立在原地。如果非要比较,释天身上的伤比晏无书更重,他整个人正一点点化作透明色,碎光般往外消散去。萧满和释天对上眼神,看出他眸底的不甘。他就要死了,这是他第二次失败,且败得彻底。“宝宝,我不许你看他,他有什么好看的?”晏无书来到萧满身前开口,不及这人收回目光,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紧接着手臂绕过后背,扣住他肩膀,把人抱到怀里。“你……”萧满眉依旧皱着,但什么都说出口、问出口,就被晏无书吻住。很轻柔的一个吻,仿佛羽毛轻扫,春风拂面。晏无书不希望萧满问。在萧满看不见的地方,晏无书的背后,亦在渐渐化作虚无色,他的衣衫和身体变成了一道虚虚的边儿,像是风吹散了星辰,散作星砂,华光万千。可天上无星无月,火光熄灭,冰霜消融。整个世界都在往黑暗中坠落。虚色蔓延开,但晏无书嗓音里带了点儿笑,他说:“宝宝,我们前世是不是见过?”萧满心说或许如此,或许是前世,又或许是千百年前。在脑中转过一念可以有多快,一刹?不,一刹都不需要。可晏无书连这点时间都没留下,忽然的,萧满感觉到覆在身上的温度消失了。盖在眼前的手也不见,唯余一声——当啷。本被晏无书拿在手上的见红尘摔落在地。视线再无遮挡,可萧满的面前,一片空无。没有轻扫的鸟羽,没有拂面的春风,天穹里倒是有东西一团一团打着旋儿倾坠,纯白晶莹,似旋落的欢歌。下雪了。一场浩雪忽来,顷刻堆积满地,荒荒四野,尽成一白。萧满缓慢眨眼,眼神里多出几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