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书领会到他无声的开场白,哼笑一声:“菜夫?背地里就是这么编排我的?”萧满敛下眸,不想接这话。两人之间有一刹的寂静。晏无书瞥着暮风里萧满那片起起落落的衣角,转了话题,道:“你的那个朋友——最年少的那个,感知甚为敏锐。”“他在剑道上亦是甚有天赋。”萧满道,紧接着补充:“不过不想去雪意峰。”他的神情和方才练剑、与友人谈笑时可不一样,淡漠得很,眸底还掺杂了些许的不耐烦。晏无书被后半句噎了一下,拿折扇敲了敲鼻尖,有些失笑,余光又扫到地上的影子,幽声一叹:“我是洪水猛兽吗,有必要站如此远?”“麻烦,一会儿还得走回去。”萧满淡淡说道。晏无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打算现在离开?”萧满:“不打算。”“要去五鼓楼吃饭?”“嗯。”晏无书点头表示理解,五鼓楼的掌勺师傅闻名孤山,萧满喜爱这里的饭菜理所当然。他又问:“吃完饭就回去?”萧满显而易见地皱了下眉,满脸都写着:“你有事?”继而抿了抿唇,又似在道:“有事现在就说。”“事情颇长,不便短说,另外还有些东西要给你看。”晏无书的目光一直在萧满身上,没错过他神情上的半点变化,见他如此,竟觉得有几分可爱,笑了笑,“我回雪意峰等你。”“行。”萧满道出这一字,旋即转身。他没有走太快。并非因为晏无书还在演练场上,而是由于不知该如何向曲寒星他们解释。如曲寒星所言,一介菜夫不可能有这般穿着打扮,而且晏无书修为高深得很,在场大概除了他,稍微靠近就会感到压力。这也是魏出云会那般警惕的原因之一。可萧满又不能直言晏无书的身份,那样的话,需要解释的就更多了。萧满思考了一路,终于想到要如何糊弄过去,到了五鼓楼,却发现位置上只有魏出云一人。——魏出云是这三人中最不好糊弄的那个!不过萧满不至于就这般露了怯,他坐下,把饭篓拿过来,盛了大半碗,神情自若地问:“他们呢?”魏出云帮萧满盛上一碗汤:“明日上午是药物一课,莫师弟接到过去帮忙的通知,曲师弟同他一起去了。”白华峰上杂事弟子甚少,帮诸位教习打杂,是有银钱和灵石赚的。莫钧天家境不好,修行又是极其耗费钱财资源之事,便一直在白华峰做杂事。萧满点头示意了然。魏出云没立即问萧满先前演练场上遇见的那人。萧满稍微吃了几口,放下碗筷,决定主动开口:“你知晓我住在雪意峰,方才那人……其实也是雪意峰的。他是一位前辈,过来跟我说些事情。”“原来如此。”魏出云语气温和,“之前是我反应过度,能在白华峰自由往来的人,想来都是同门,我不该怀有恶意。”“怪我没有一开始有所隐瞒。”萧满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他和魏出云一道吃完饭,寻了个食盒,装上几道未动过的菜肴与米饭,给曲寒星和莫钧天送去。做完这件事,已是星辰满天。山道上堆积落叶,道旁树上挂满星光,幽幽又寂寂,透着一层又一层的凉。萧满寻了个云龟,慢吞吞从白华峰出发,花了足足两刻钟,才到雪意峰。栖隐处上了灯,灯辉落在山间,与天上星辉相映,煞是动人。容远用石头和木头在庭院一角搭起灶台,但锅碗瓢盆不好自造,栖隐处的这些都是从道殿里搬过来的。晏无书前些年无事时琢磨过一阵菜谱,等萧满的过程中,心念一动,再度倒腾起那些器具来。是以萧满甫一回到栖隐处,便闻一阵香甜。——晏无书坐在他常坐的那方石桌旁,面前摆了一道鱼、一屉糕、一壶花茶。鱼是糖醋鱼,糕是桂花糕,茶同样以桂花打底,稍微一闻,可知这人加了许多糖。“殿下快请,今日是峰主亲自下厨。”容远站在晏无书身后,脸上满是殷切笑容。萧满站在原地,没有抬脚,隔着一段距离问晏无书,目光难得带上关切:“你生病了?”上一世萧满认识晏无书的百余年中,这人何曾亲自下过厨?萧满甚至连他会做饭都不知道。这话引得晏无书一声笑,接着冲他招手:“过来尝尝。”萧满仍是没动:“我已用过晚饭。”晏无书手中折扇转出一朵漂亮的花:“所以我只是简单做了些夜宵。”“……”萧满看了眼那鱼,初步估量,定不少于四斤。他不知道这人在发什么疯,但这里好歹暂时是自己的地方,便坐去晏无书对面的空石凳上,开门见山问:“你要说的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