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子堪还在后面付钱,他便自己跑过去看。那是一条通体银色的珠串,上面均匀点缀着五六个小小的银色铃铛,拿在手中被风一吹叮当作响,实在太像是女子的手串。摊上摆着三串同这一模一样的铃铛,另外两串正被一高一矮两个女子拿在手中把玩着。高个子的女子对矮一点的说:“这铃铛,上次我见胭脂楼的春娘手上带了一个。”胭脂楼便是这里最大的青楼了。“她带这个怎么了?”矮个子问。高个子揶揄的笑着:“把这个戴在胳膊上,和恩客翻云覆雨之时,恩客一动铃铛便一响,别有一番风韵——”两人推推攘攘的嬉笑着,“不如你也买一个回去,让你相公消遣消遣”“他才配不上呢”两人放下铃铛,又莺莺燕燕的去下一个摊位看胭脂,倒是桃安站在原地灵机一动。他正愁没给伊子堪的生辰准备像样的贺礼,虽说不能拿自己和青楼女子相比,不过毕竟最终的目的都是讨人欢心罢了。“老板,这个我要了!”桃安神秘兮兮的溜达到伊子堪面前,上挑的眉毛暴露了他的心境。“买什么好东西了?”伊子堪看向他身后的手里。“没什么,到家你就知道了。”桃安将手往后藏。伊子堪只得保护好他这点小开心,收回目光:“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吧。”“好啊。”桃安环视一周:“前面的舞坊怎么样,又能吃东西,又能看美女跳舞。”伊子堪顺着目光看过去,隐匿在市井小坊中的玩乐场所,恐怕不太正经。“可以。”“阿嚏!”桃安进门便打了个喷嚏。一进大门,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面而来,倒是不难闻,只是忽然从油盐酱醋的味道转换而来,一时间难以适应。“二位公子,里面请~”一群莺莺燕燕围过来,腔调里待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风情,像要把人的骨头酥化了。眼看着一位姑娘没注意要碰到衣袖,伊子堪不动声色的将袖口理回来,微皱眉心似乎十分嫌弃:“一个雅间。”英俊的客人脾气似乎不太好,姑娘们也不敢近他的身,只好转头和看起来温和一些的桃安说话:“二位客官,您们今日可是来着了,我们这里的老板娘马上要登台献舞,她的舞姿可是千金难求,只需二十两便可将雅间换到里面欣赏,不知二位……”“不必了,”伊子堪打断她的话:“二十两就能随便跳,想来也不是十分厉害。”桃安忍住笑,想起山雨楼的夺魁之争竞价高达万两,伊子堪定见过更大的场面,又怎会对小小舞坊老板娘感兴趣。话虽这样说,还是要替伊子堪打圆场:“我们只想找地方吃点东西,随便安排个雅间就好。”几位姑娘面露尴尬之色,迎来送往惯了也很快隐藏自己的情绪:“好的,两位跟我们来。”分出了两位姑娘带他们上楼,大堂里已经有伶人弹唱舞蹈了。迎面忽然有一位蒙面的姑娘下楼,一下就吸引了桃安的目光。只因那位姑娘穿着青黄的罗裙,上面缀满了晶莹的珠帘,时不时闪着细碎的光。罗裙贴身,勾勒盈盈一握的腰身,走起路来极有风韵的摆动。虽蒙着面,透过薄纱仍能看出姣好的面庞。“唉唉,快看!”桃安拐了拐伊子堪,小声提醒他看。伊子堪不明所以回头看他:“嗯?什么。”他愣神的功夫,女子便从他背后过去了。桃安叹口气:“你可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伊子堪也早就习惯莫名其妙被骂一句,转身继续上楼。“唉等等,你背后。”桃安在他的衣带中扯下一方手帕,那竟是女子的丝巾……生辰贺礼桃安惊喜的看着这方帕子:“这一定是刚刚那位美人给你的!”“是,我感受到了。”伊子堪不知他为何开心,“扔了吧。”桃安觉得这人实在无趣:“美人的垂爱,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啊?”随手将手里的帕子扔在地上。“垂爱?”伊子堪抬起嘴角:“还轮得到别人来垂爱我?”前面还有两位带路的姑娘,听的抿起嘴角苦笑,那可是自家声名远扬的老板娘,在江南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在这人嘴里竟如此不堪。偏偏这人穿的非富即贵,可能还真有看不上的老板娘的可能。雅间风光极好,一边能看见楼下外边摊贩叫嚷的卖力,一边能听见台上伶人的弹唱,举手投足,软侬细语,唱的大都是江南的烟雨小调。一听见这软糯的腔调,只觉得江南青石板路被细雨蒙住,油纸伞下,半湿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