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爽明白了。朱云承眼下还没有正式动手,他们在这里直接派兵去准备抵挡,出师无名。但如果是以遵守盟约攻齐救奚的名义出兵,那就名正言顺了。
朱爽朗声说:“好!朕准奏!”暗地里又想,三叔也真是的,既然事先找过了乔震,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乔震大步上前:“谢皇上成全!臣,必得胜归来!”
要出兵的消息一传出去,京城一阵骚动。接下来几天朝堂上接二连三地有大臣要告老还乡,还有个老臣在大殿上撞柱死谏。结果因为那柱子已经立了几百年,早就给蛀得只剩下一层漆皮。老臣一脑袋撞上去,撞破了那层漆皮,活生生被柱子里头白花花软绵绵的一大坨蛀虫给吓得晕了过去。朱爽叫人把老臣拖到太医院去,走到殿前把每根栏杆都拍了一遍:“朕都试过了……这些栏杆都挺结实的,众卿家可以放心地撞。”
众臣:“……”
朱爽转身回殿:“礼部,准备祭天!”
祭天过后,出兵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京城里有不少人家开始变卖家产南下避祸。民间舆论沸沸扬扬,最后众口一辞:人家齐国还没打过来呢,朱爽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主动出兵去招惹人家。一时间,“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之类的评论满天飞。只有少数爱国热血青激动不已,力挺朱爽,认为他在敢在齐国的淫威之下奋起反抗,是宋国中兴的希望。
朱爽就在这片嘘声与口水仗中,亲自送乔震出了城。临别时,朱爽抓着乔震的手郑重嘱托:“舅舅,朕只求您一件事,那个叫做无恨的和尚,您无论如何要给我带回来,要活的!”
乔震挑挑眉毛:“臣一定不负皇上的嘱托。”
乔震带了三万京畿守备军一路急行军往北赶,按计划路上还会再汇合几路人马,顺便再向沿路各州府搜刮粮草,到东海郡的时候大概能集结到九万的军力。再加上朱云翼领出去的那五万多,宋国这次出动的兵力接近十五万。宋国安逸已久,已经很多年没动过那么多兵了,朱爽每天看地图计算着他们到了哪,再让户部火速向全国征粮,交给兵部转运使押在后面跟上去。每件事情都十万火急,他是吃不下,谁不香。一边担心朱云翼跟卫修仪硬碰硬吃亏,一边担心无恨在朱云承那里暴露身份,朱云承还不知道得怎么整治他。这样在宫里呆了十来天,他又收到一回无恨的消息。
这一次无恨附了一句话:皇上请派最合适的大将来,不必顾虑他个人和朝中武将们从前的恩怨。
朱爽把这句话细细想一遍,忽然才想起来——就在九个月前,乔震曾经勾搭乔乐山搞出了个科举案,想要把朱云翼和无恨两个二辅政王一党的官员拉下马,还把无恨最倚重的霍樗给整死了。虽然此事最后被揭了出来,无恨却对霍樗的死久久不能释怀;乔家党对朱云翼和无恨的排挤打击也一直没有停止。
朱爽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就这么个状况,他竟然还敢托付乔震救无恨回来!
无恨一定是想到了朱云翼必定会被派去对付卫修仪,朝中能打仗的就只剩下乔震一个人。他大概是怕朱爽会顾虑他和乔震之间的恩怨,所以就多加了那一句话。朱爽万分抱歉地想,朕竟然就把这些事都忘了……
再想想乔震出发时那挑挑眉毛的一笑,他不禁打个寒颤。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别说乔震是不是真的肯救人,就算他真把无恨弄回来了,无恨一路上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朱爽再也坐不住,在第二天早朝上宣布:他要御驾亲征。
这次众臣都沉默了。脸上都挂着万分无奈而厌烦的表情——你想干啥就干啥吧,别搞我们了。朱爽地扫一眼大臣们,觉得自己就算是宣布要自杀了,他们恐怕都不会再眨一下眼睛。
他草草地又祭了一回天,也不翻皇历看日子,就带了几个伺候起居的小太监和三千御林军去追乔震。朝中的事,全部扔给右相和太子。美其名曰太子监国,还说这可以锻炼太子的理政能力云云。
这回出城送行的是德皓。小小的身躯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咬着嘴唇,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围观的百姓都认为他是担心朱爽在前线受伤,对这小孩的好感直线上升。于是又有人说了,龙生龙凤生凤,德明将来长大了没准也是朱爽那副德行,幸亏……啧啧。
还好朱爽跑得够快,这些话给他甩在了脑后。等他有机会听到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乔震出发的时候就是急行军。朱爽带着御林军每天马不停蹄地赶路,足足赶了半个月,才在东海郡追上了乔震。军中将士听说皇上亲自来了,士气高涨,乔震不好轰他回去,只好带着他往北走。乔震最后把大军驻扎在东海郡北端的泰永城。泰永城外就是齐国的地界。根据无恨的情报,朱云承打算从泰永城打进来。
帅营中,乔震摊开一张地图,手指点住东海上朱云承驻扎的那个小岛:“皇上,臣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咱们趁他们还没有动手直接打进齐国去。只要我们能夺下齐国沿东海的三个郡,就能把他们困死在海上!兵贵神速,皇上请速速定夺!”
朱爽捏着两把汗,“打仗的事情朕不懂,就按舅舅的意思办。”
往日他在朝上都叫“乔将军”,一声舅舅喊出来,乔震顿时觉着亲近了不少。虽然朱爽自己说什么都不懂,但是乔震开始作准备的时候,他一刻不离地跟在旁边看着,当真是一副要学打仗的认真样。他学得认真,乔震也愿意教他,没几天他就能把眼下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乔震倒有点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