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不但不能揭发,还得继续包庇纵容他:“既然何统领你也看不出来这是何物,不如就让崔翰林好好研究一下。崔翰林博闻广记,见多识广,想必是能看出来的。”
我咬牙切齿地说着,看到崔叔闻朝我挤了挤眼睛,用嘴形说:多谢。
我拿起灯笼扭头走人:“这里也没啥好看的了,咱们走吧。”
出到外面,一阵凉风吹过,屋顶雷声隆隆,雨滴噼噼啪啪地打在瓦上,更有一滴滴的水从屋顶漏下。
下雨了。
我一跺脚:“不好!我屋里又该漏雨了!”
崔叔闻闷笑一声,何昭赶上前来:“王爷,今天下午您出去的时候,您寝室的屋顶已经修葺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不久有人送了几把伞来,我立刻抢过给每个侍卫发了一把,看那送伞的人只戴着一顶斗笠,于是又扔了一把给他。
最后我得意洋洋地撑开最后一把伞:“崔翰林,这伞只剩下一把了,咱们一起走吧。”
崔叔闻一脸认命地提着灯笼走到我身边:“多谢王爷。”
去的时候觉得走了很久,回来时却只觉走了几步便回到自己院子里了。进屋关门,才发觉自己右边肩膀已经湿了一半。叫人送水来洗澡换衣服,正打算睡觉,突然外面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崔叔闻穿着小衣站在外面,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湿了:“贤弟,愚兄房里漏雨,可否另外找个房间让愚兄先住一晚?”
我恨不能拍手大笑——漏得好,漏得妙,漏得呱呱叫——我使出单指倒立的力气强忍住,一本正经地说:“崔兄,小弟家里不漏雨的房间大概只有小弟这间了,所以……”
我话还没说完,崔叔闻就老实不客气地进来,又老实不客气地往里间走去。我伸个懒腰,夸张地邪笑:“反正本王欺压良民强霸良家男子的罪名都传得全城皆知了,本王要是再不揩点油水,未免太冤枉!”
崔叔闻回过头来,手掌一番,亮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叹口气:“崔兄你可是要和小弟一起研究这兵器不像兵器的东西?”
我就知道,他大晚上的跑去那种地方,肯定是为了什么东西去的!瞧他那个轻松的样子,这东西一定就是他要找的吧?就是不知道它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他把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朝我抛了过来。我伸手接住,有些费解。他叹口气说:“这是少爷放在那个地下室里的。”
唔……我还以为是他父亲的遗物……
那东西虽然不大,可是是沉甸甸的。我翻来覆去地看看:“你是专程去找这个的?你怎么会知道……”
崔叔闻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去了,才说:“其实那个机关不是用来防盗贼的,而是……少爷造了来,平时逗我爹和我玩的。我今天去,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留在那里。”
啊?
崔叔闻微微侧过脑袋,放低声音说:“我爹那个时候公务繁忙,我们常常整天都见不到他。他即使回到家里,也是呆在那个密室里的时候居多。少爷为了捉弄他,在那密室周围的墙壁上装了好些机括,不小心触动机关的时候,就会有什么动西从墙里面飞出来——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爹一连三天都没顾上和少爷说句话,到了地四天,他就被墙里飞出来的一个臭鸡蛋砸了一脸……”
这个素羽……
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么……
崔叔闻边说边笑,笑得我很心疼。
我故意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举到他跟前:“既然如此,我猜这东西没准是个盒子,我们看看是不是能打开?”他点点头,俯过来一起看。
突然之间凑了那么近,近得我能数得清他的睫毛,近得能看清楚他微笑时唇上的纹理。他的侧影像是用光在一片虚空的背景上刻画出来的,每一条弧线都完美流畅。那一瞬间,我几乎窒息。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这样美。
在心跳漏了几拍之后,我把那黑东西扔还给他,自己坐远了些。他似乎全然没有察觉我的变化,只点点头:“不错。少爷不会只放这么一段木头在里面。”说着用手掰了几下,那东西纹丝不动。我突然想起来上面那根斜线,说:“旁边的打不开……中间那根线是干嘛的?”
他突然把手拍在上面,惊喜地说:“是了——这样!”说着两手各握住那东西的一头,往两个方向一转——那东西中间竟有根轴,斜线分开的两边是可以绕着那根轴转动的!崔叔闻把其中一边转了个调头之后,一个桃花心形的黑木盒子出现在他手里。
然后,他两手用力一按,那心形的盒子就像在中间开了一扇门那样,两边的盖子向两个方向弹了起来。
盒子里面分成两边,各躺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有墨迹洇出,仿佛上面有字。
崔叔闻伸手要去拿,我拦住他:“等等,这没准是少爷给你爹的信……”他大大方方地笑说:“我连他们一起洗澡都看过——”
哇……原来倚风说的都是真的!
说话间,他已经把那两张只纸拎了起来,在手心打开。他匆匆扫了一眼上面那张,又迅速把下面那张也抽了出来,看了一遍。
只几秒钟的时间,他的笑容像阳光下的薄冰那样迅速隐去,嘴角抿起,眉头也皱成了一团——脸色苍白如雪。
我看不见那些字,于是笑问:“少爷跟你爹说什么了?是不是威胁要分手啊?”
他也不说话,直接就把那张纸放到了我手里。
我把那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好半天才理清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