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烟花父亲已经过世,所以是找了伯伯代替父亲的位置,伯伯已经将近60岁了,花白的头发没能在得体的西服的陪衬下显得更轻松些,但是伯伯眼角的笑意却让人忽略了所有皱纹后面夹杂的艰辛。
“西西,你爸爸说你要代替他好好活着的,你可不能忘了,要把一辈子当做两辈子活的,”伯伯本身就不是善言谈的人,所以酝酿了许久才说出这句嘱咐来。
“伯伯,爸爸看着呢,我哪敢不好好活着”,穆西对着伯伯笑着,蹲下来给伯伯卷了卷扫着鞋面的西装裤腿,又用手在伯伯鞋面上抚了抚灰尘。
“伯伯,你说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人活着可管不了下辈子的事,站起来,咱们该出去了”,伯伯伸出手,小烟花小小的手被伯伯握在手里。
向日葵的清香在小烟花的鼻端弥漫,透过头上的白纱她看得到站在那头的人,虽然被无数小圆格子切割再切割她还是能够精准的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在看着她,他看着她的过往,看着她的不堪,看着她的伤疤,也看着她的可爱与光芒。是他亲手擦拭着她所有的污垢和尘埃。
多么幸运呀,她穆西有幸与庄洛相遇。
可是那人桃花眼轻挑,痴痴地笑着,指尖印在唇上飞出一个飞吻来,那模样,一如他看到她破败之后蜷曲在角落里时候的那个轻浮劲,小烟花隔着头纱翻了个白眼,跟在身后的三个伴娘各自想象着两人的故事,感动的比当事人真实多了。
终于两个人手牵在了一起,不善言谈的伯伯拒绝了发言和祝福,只是轻拍了两个年轻人的手走了下去,小烟花强忍着的泪水却还是掉了下来,庄洛附在小烟花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小烟花停止了哭,眼睛往台下看去,台上的伴娘也往下看去。
乔绿带着轻微近视的眼睛在茫茫宾客里一眼就瞅到了宋岚烟,她招了招手,宋岚烟只是生疏的点头,似乎不认识她一般,乔绿吃瘪的收回去自己尴尬的手。
小烟花终于还是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学长,那个花费了她四年时光去追逐的人就那么坐在她面前,庄洛把小烟花的头纱掀开了,小烟花走到了学长面前,所有的宾客都在为这个新娘的举动开动脑洞,他们见惯了婚礼上的誓言和音乐渲染出的片刻真情,这样戏剧性的婚礼勾动着每个人爱看热闹的神经。
“张清月学长你好,我是喜欢了你四年或许还稍稍超出时长一点的小烟花,我的名字叫穆西,你或许还模糊的记得,也许早已经忘了,但是我都不介意,我介意的是我从来没有好好的对你说过我对你的这份喜欢,我为你学过织围巾,学过做寿司,学过画画,学过书法,一如我对你的喜欢,这些个爱好也都成为了我的一厢情愿,没有一个能够精致的拿出手,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小烟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倔强的站在喜欢的人面前,羞怯却又勇敢。
“以前觉得喜欢就要完完整整的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这世界上不是都可以天随人愿的,所以我想对那时候的你说张清月学长我喜欢你,我也想对现在的你说,张清明学长谢谢你,”小烟花朝着这个她爱慕了很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从她心里离去的人鞠了一躬,轻声问:张清明学长你喜欢过我吗?”
张清月长身玉立,朝着小烟花露出清风朗月一般的笑容说:“谢谢你的喜欢,我没有喜欢过你,恭喜你找到现在的喜欢”。
小烟花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是终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痛快,还是对于过去缅怀的一点点痛楚,可是她却突然觉得云雾消散、日出皓朗,她走上前抱了抱那个她仰慕的人,也和自己那时的时光诀别,那人也回抱她,为她把头纱盖下来。
“单恋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在这段感情里我是王者,当我想结束的时候不需要经过谁的允许,我们要彻彻底底的分手了,再见啦,张清月学长”。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我会记得曾有一个人真真正正的喜欢过我,我的小学妹,再见了”,张清月看着他的小学妹走向她的幸福,也看着自己一点点和过去剥离,一如此刻的青山绿水,满目的茂盛生机,满耳的潺潺细语,不再和谁执着过去。
小烟花站在台上看着学长离开的背影,突然就在那背影里看到了一个圆满,她扯扯乔绿的裙摆就把乔绿扯到了身旁,然后自己撤到一旁对庄洛说:“洛宝宝快和你白月光来个光明正大的告别吧,不然婚礼之后你可就陷入魔爪了,在没有出挑的机会”。
乔绿求救的看着台下的宋岚烟,宋岚烟却是视若无睹的看着她,乔绿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喜剧了,台下的宾客大都是庄洛的朋友,有生意上的伙伴,也有年少时的好友,对于庄洛这个“惊喜连连”的婚礼并不觉得意外。
“既然我们小西让我讲两句,那我就说两句”,庄洛看着乔绿,把桃花眼眨了又眨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对于我作为女性的角色来说您老人家算的上美姿仪,但对于我自己来说你也就是庸常之辈”,乔绿认真的说。
“喂喂喂,过分了,我今天可是冒着跪穿地心的危险在询问你的,你能不能给点面子?”庄洛接着眨眼。
“你要脸的话就别问了”,乔绿噎人的说。
“脸是什么,不好意思,没听过,”庄洛来劲了,“你说说你当时喜欢的宋同学比我好在哪里?”庄洛颇为挑衅的看了看宋岚烟。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像一个三流偶像剧的编剧呢,”乔绿无奈的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看,还是正视了这个问题,却没敢抬眼去看一眼坐在台下一直在看着她的人。那人额角有一层细密的薄汗,看似云淡风轻的脸上在艳阳天里布下云雨。
“他没有比你好在哪里,人和人怎么能去比较呢,又不是千篇一律的工艺品,在外人看来他不过也就是和万千人一样呼吸着的人类,但是在我眼里他是谁也无法取代存在,他对我笑笑我就觉得雨天出太阳,他对我生气我就害怕到忘记呼吸,我一直是个想象力匮乏的人,打个不精准的比喻,他就是我做人时候的氧气,是我做僵尸时的鲜血,是我作为妖怪时的阳气,是我作为小怪兽时候的奥特曼”。
“算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媳妇儿你过来,咱们交换戒指,让这些负心的人看我们幸福到牙齿都掉光,成为无齿的老头老太太”,庄洛没有风度的推了乔绿一把,把所有的怨气都撒了出来。乔绿踉跄着站好,附赠了庄洛一句你姥姥个腿。
看尽了热闹的宾客在两人宣读誓词的时候没少鼓掌,一个个练过铁砂掌似的把那青山都震的在晃荡,拱门上的星星烟花噼里啪啦的绽放着,一如台上那对二缺的夫妇。
宴席上庄洛和小烟花敬酒敬到了宋岚烟和乔绿跟前,宋岚烟一向不落下风的先开了口:“阿绿不懂事,送给庄先生的新婚贺礼是她买来的一位小画家的画作,那位小画家日常荒唐了些,送人作为贺礼不符合规矩了点,昨天晚上和她商量着换了一副,这位画家只在业内被追捧,可能知名度不及上位,不过却是洁身自爱的一位画家,一生只钟爱一人,祝二位和和美美,执手终老”,宋岚烟拿出那副轴卷。
庄洛脸上依旧挂着笑,心里早特么有千百只草泥马奔涌而过,轴卷展开,一只亭亭玉立的白荷花立于碧河之中,田田荷叶掩映着初夏的晚霞,附有诗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妖”字的笔墨比其他的字都酣畅些,落款处的印章上写着篆体的宋岚烟三个字。
“宋先生有心了,作为娘家人还是想对宋先生说,我们阿绿以后有劳宋先生多照拂”,庄洛眼睛跳了又跳,他这已经收了心了,怎么还被这位明里暗里的挤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