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颓然的状态去应聘讨不着好,又不能一直耗下去,楚音退而求其次,给一家对长相身材颇有要求的连锁甜品店投了简历。
领班起初看到他简历上的院校还以为他故意捣乱,海市最顶尖大学的准毕业生居然甘心在小小的面包店里当店员,一个月拿不到四千的工资,怎么看都像是在开玩笑。
楚音再三保证是诚心应聘,领班先让他试了半天的工,他迫切需要一份工作,半点差错都不敢出,堆着笑容迎客,几个小时下来,脸都笑僵了。
面试顺利通过,楚音长吁一口气,给领班鞠了个躬,说自己即刻可以上工。
日子又有了曙光,连楚音自己都觉得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极限一点点被突破,好似只要不死,他就能一直埋头走下去。
陆书凌给他的卡有三万块钱,解了楚音的燃眉之急。
楚音仔仔细细地做了规划,租房的押金依旧分期付款,两万块留着日常开销,剩下的一万,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转给了司立鹤。
他知道拿着陆书凌给的钱去还债是件不太道德的事情,可他不止一次跟司立鹤保证会还钱,说再多也远远不如行动来得实际,他不想司立鹤觉得他言而无信。
转账附言“还款一万,请查收”,顺便在司立鹤三个字的备注后加上499几个数字——司立鹤曾给他指过一条“明路”,但他依旧不想把他们的过往和买卖挂钩,尽管这段虚假的感情里只有他付出了真心。
做完这些,楚音发现自己在微微发着抖,他仍无法做到对司立鹤无动于衷,不得已给司立鹤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怕突然响起来的信息提示声会扰乱他的心境。
这天晚上楚音又开始失眠,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小半月。
每天他的身体累到动弹都觉得费劲,可真的一躺下来,所有的一点动静都会在耳边放大,细致到楼下街道的嘈杂声,隔壁中年男人的咳痰声,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嗡嗡声。
冬天哪里来的蚊子?
不堪其扰的楚音捂住耳朵,依旧未能赶走无形的打扰他睡觉的蚊虫。
二十四小时过去,司立鹤没有回复他,钱款自动退了回来。
楚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是瞧不上一万块,还是觉得他这个钱来路不明不肯要,一整天,他好几次打开跟司立鹤的聊天页面,始终没敢多问一句。
焦虑、躁动侵占他的大脑,他只能借由忙碌的工作掩盖这些烦人的情绪。
睡不好不能应对工作,楚音怕被开除,特地去药店买了助眠的药物,一次的剂量不够就吃两次,在药物的帮助下,他终于可以睡一个较为完整的觉。
他自残上了瘾,其实他不愿意把这种行为称为自残,但世俗的意义确实如此,不过这种能让他短暂地从麻木里回归现实的方式很快就不奏效。
倒不是怕疼,只是有一次楚音搬东西时下意识捋起了统一发放的长袖工装袖子,在明晃晃的阳光里见到自己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小臂,顿时如同一只被丢到大街上的阴沟里老鼠,慌乱地四处张望有没有人看到他的丑陋。
楚音需要这份工作,竭力地控制住自己不再拿起锋利的刮眉刀。
在甜品店工作的第四天,他见到熟面孔,司立鹤的助理。
“欢迎光临,请问您——”楚音止住了话头。
他这时才发现只要脱离了陈楚两家,阶级的鸿沟一展开,他跟圈子里的任何人都很难再有交集,除非是故意来看他的笑话。
李特助微笑着对领班递出名片,“你好,我们公司需要长期供应下午茶,不知道方不方便让你的员工出去跟我的老板介绍店里的甜品种类。”
客户最大,还是盛锐的客户,有什么不可以的。
领班本意是想自己亲自介绍,但李特助的目光已经似不经意地落在了楚音面上,笑说:“就他,可以吗?”
楚音的外貌显而易见的出众,只是上工几天就有好几个人问他的联系方式,容易被注意到不是什么怪事,领班一口应下,把甜点单递给楚音,并小声嘱咐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李特助做了个请的姿势。
楚音硬着头皮拿着甜品单走了出去,站定在摇下的车窗前。
他不看司立鹤,竭力把对方当成普通的客人,一站定就劈里啪啦地介绍,说了一大堆后生硬地问:“您喜欢哪一种?”
司立鹤明明是坐着仰视楚音,可眼神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你们店里的培训没教你问问题前要跟先跟客人问好吗?”
楚音喉咙滚动,“您好,请问您需要哪一种呢?”
司立鹤上下打量穿着贴身工作服的楚音,还戴了条印着蛋糕的围裙,看起来就像是在玩什么恶俗的扮家家酒的游戏,谁让他打扮成这样招摇过市的?
楚音等了半天没等来司立鹤的回复,对方问他:“甜品店的工资有一万吗?”
这下楚音可以确认司立鹤是专门过来看他笑话,他抿着唇,牙齿微颤,“我是不如小司总日进斗金,但我也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司立鹤很轻地笑了一声,感慨棉花一样柔软的楚音居然也在摸爬滚打里生出了刺,但这声笑落在心思敏感的楚音耳朵里却完完全全是嘲弄的意思,激得他倏地红了眼睛。
“其实你何必跟我怄气?”司立鹤看着可怜巴巴的楚音,自认为给了台阶下,“楚音,回到我身边,不好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楚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明明以前跟陈邵风还没离婚时心安理得过着优渥的生活,怎么到了他这里就突然改了性,跟他置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