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清莲先前的那几嗓子,住在隔壁僧房的几个官太太,官家公子、小姐,听见动静,全出来了。“唐夫人,您这是……”“哎哟。唐夫人,您怎么,您怎么穿成这样便出来了?”“天啦!唐夫人……您,您好歹披件外衫再出来啊!”脸皮薄的官家小姐们早已羞红着脸,躲回了屋子里去。官家公子们亦是一脸错愕,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赶忙转过身,回屋的回屋,外出的外出。几位夫人太太可就没这般“含蓄”了。在瞧见只穿着里衣,露肚兜,还是红色牡丹花色,形容狼狈的杜氏,是又惊讶错愕,又觉得滑稽好笑。娉婷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夫人披上。杜氏双手指尖紧紧地揪住外衫的衣领,她一时忘了要她往日里塑造的温良和善的形象,狠狠地戳着婢女的额头,尖着嗓子道,“死丫头,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找老爷过来,派人去找老爷过来啊!”她这副泼妇的态势,令在场几个官家太太们是错愕不已。“娘亲,这位便是您平日里挂在嘴边的,温柔和善的唐夫人么?”不远处,僧舍回廊下,一名蒙着浅青面纱的女子,低声地询问边上身穿深绿褙子,浅绿绸衫,相貌温婉的妇人。妇人面露尴尬,“我,这……章儿,娘亲早年见过的唐夫人,并,并不是这样的呀!”女子眉心微蹙,轻声道,“知人知面难知心。唐家恐非良配。女儿同唐家的这门亲事,还请母亲同父亲大人能够再多加考虑。”妇人听后,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我们兴远侯府,还是当年颍阳的兴远侯府,不过由一介妾侍升抬为平妻的杜氏的求娶,我同你父亲又岂能应下这门亲事?可你也知道,这兴远侯府到了你父亲这儿,只余一个好听的名头。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的官宦商贾之家。我们侯府是没落了,可唐复荣这些年官运一直不错,加上他那位早逝的原配俞氏母家在颍阳的关系,过几年或许会被升为京官为未可知,届时我们嫡系这一支脉或许能借助唐家之势重回颍阳。是以,早年唐夫人遣冰人向我们提亲时,我跟你父亲再三权衡,也便允了。我知唐不期庶子的身份配你是委屈你了,杜氏若又是这般品性……可章儿,此番唐复荣排除众议,同那谢怀瑜二人强行将城中百姓迁到各处安全之处,不知挽救多少性命。此等政绩,那谢怀瑜回到颍阳定然会升官加赏不说,唐复荣的官位定然也会有大调动。好孩子,你先别急。待城中洪水褪去,回到家中,我再同你父亲还有祖父母再好好商议商议。嗯?”妇人拉过女儿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女子眉心越发蹙起,敛着一双剪剪水眸,低低地道,“女儿听说,唐家还有一个嫡长子……”兴远侯夫人忙环顾左右,见周遭之人注意力全在那杜氏身上,并无人注意到她们母女二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尽管如此,生性谨慎的她还是拽着女儿回了屋。她关好房门,方才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吾儿,你方才说的什么傻话?那唐家嫡长子好慕男风,你又不是不知晓。唐未眠在朝晖楼求娶那位谢巡按一事,淳安城几人不知?何况,那唐逢君虽是庶出,可如今已是秀才,今年便要参加秋闱科考,一旦顺利中举,前途敞亮。再说那唐未眠,自小纨绔成性,只知吃喝玩乐,就因为一个杜氏,你便要弃了哥哥那块璞玉,去捡弟弟那块顽石,这赔本的买卖也不是这般做的。再者,也没有退掉同哥哥的婚事,同弟弟结婚的道理。”梁慕瑶自小聪慧,是老侯爷最为喜爱的孙女。老侯爷长恨这位嫡长孙女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能复兴兴远侯府。梁慕瑶自幼便受祖父兴远侯爷亲自教导,熟读诸子百家,四书五经。又经常听祖父提及昔年兴远侯府全盛时在京都颍阳是何等光景,学识同眼界远非一些闺门千金能比,胜过一般男儿不说,较之母亲姜氏亦是有她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她摘了面上青纱,露出一张清秀婉约的姣好脸蛋,神色淡淡地道,“唐小公子喜欢男子又如何?唐家不会允许他当真娶一个男子进门,至多只能允许他蓄个娈童在身边罢了。不说那些个官家子弟,富贾巨商,便是民间稍稍富裕一些的百姓之家,哪个不是三妻六妾?一个女子若是想一辈子只跟自己的男人长长久久,何其难?”要与六个妾侍一起服侍丈夫的兴远侯夫人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