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去晚了,今天只有这些。&rdo;他解释道。怪不得客人越来越少,这种东西做出来的食物,谁还会愿意继续光顾呢,我当时嘱咐他一定要买新鲜的食材,哪怕贵一些也无所谓,但时间过去太久,他显然已经忘了。离开医院前吕青曾忧心忡忡地对我说让我多注意些赵立,恐怕也是知道对方总是以次充好欺上瞒下的事,只是以前她在这儿总被赵立和琼英孤立,我也因为秦澍的事情不能时常过来看着。琼英是赵立的老婆,丈夫被我数落,她也有些讪讪,不停擦着根本没人会坐的桌子,时不时偷偷打量我。&ldo;你们回去吧,今天休息。&rdo;琼英不太自在地咳了声,末了问道,&ldo;那小姑娘没事吧,我听说她不打算继续干了?&rdo;&ldo;嗯,&rdo;我看着被琼英擦了无数遍仍是布满油垢的桌子,&ldo;她以后都不过来了。&rdo;&ldo;她是不是给宋老板你说了什么?&rdo;琼英忽而有些愤愤,&ldo;那小姑娘人不错,就是喜欢背后说人闲话&rdo;&ldo;没有,你回去吧,琼英,就当今天给你们放假&rdo;我微笑道,&ldo;我先看看店里的账。&rdo;她飞快地转过头去看赵立,赵立立刻浑身不自在,大声地咳嗽起来。琼英笑得也不太好看,&ldo;宋老板,你知道的,做生意的人总要大方些才能挣钱&rdo;真正大方的人可挣不到什么钱。我不想再看他们演戏,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出去。店门被关上,只剩我一个人坐在收银台那里,他们两人都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但留在账簿里的把柄却很高明,让人根本找不出什么痕迹,我看了一天,连午饭也没吃,脑袋发晕,最后只呆呆地看着墙壁上那只用瓷砖拼贴成的大鱼出神,那是我当初自己设计出来的,原本还很是得意。但时间这么久了,那条鱼呆在这儿也变得肮脏麻木了。最后我去厨房替自己煮了一碗招牌里的面,处理鱼:码料、腌渍、小火慢煎,鱼汤雪白浓厚,渐渐已可以闻到鱼的鲜美的香气。这些年我给很多人做过饭,最多的当然是秦澍,其实手艺并没有长进到哪里去,比他家里那位请来的大厨更是差多了,但他似乎很享受看我在厨房里为他忙东忙西,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报恩,我也很清楚,他曾为了救我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我自然得偿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绝不会忘记。我只是有点遗憾,我从来没有为那个人做过哪怕一次饭,反而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我的好意。我一个人坐在那条蓝紫色的正欢快地吐着泡泡的大鱼下面,将那碗鱼汤面吃得干干净净,我并没有放辣椒,但奇怪的是居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吃完东西我准备回去,天早已黑了,中途手机一直在响,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秦澍。我好似他养的一只狗,或者兔子,不能离开笼子太远的距离。我像只灰扑扑的没有颜色的游魂似地走过楽明桥,桥洞被底下的灯光映照得金碧辉煌,波光随着不远处缠绵的乐声荡漾,粼粼的水面上又浮现出多少记忆中的影子。风很冷,吹得人直打哆嗦,我站在原地有点恍惚,因为我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我大概还在做梦,不太敢相信那竟是真的,但身体永远比大脑先动作,我忽而发了疯似地不管不顾地往前面跑去。&ldo;裴翊!&rdo;我一路跑了许久,双腿发软,呼吸急促,但好在终于抓住了那个人的手,秦澍说得没错,他果真变了,陌生得让我迟疑。他从前绝不会朝人露出这样冷漠孤傲的神情,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也绝不会让人觉得深得可怕,好像里面藏了许多让人看不透的秘密。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长风衣,脖子上系着白色羊绒围巾,打扮成熟,头发有些长了,几乎快盖住那双我最喜欢的眼睛。他有很多地方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但看见我还是会和从前一样笑,唇角向上提起,鼻尖微皱,轻声叫我&ldo;宋洄&rdo;。他并没有推开我,从我这里抽出自己干燥温暖的手。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不只是若无其事的叙旧,我想告诉他我很想他,这些年我总是很懊悔,当时居然会做出那样愚蠢透顶的决定。我还想和他道歉,尽管当年我已经对他说过无数次对不起。但千言万语梗在喉头,我也只是望着他,讷讷地说不出一个字。他着看着我苍白紧张的脸,眼睛里带着笑意,最后将我带到了一所酒店,他住在附近,说是从那儿可以看见窗外桥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