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蹲下来,很敏锐地感觉到旁边站着的人在发抖。
于丛呼吸几乎没有声音,这个判断是由发出细响的布料声得来的。
姜清昼怔住,不知道该不该往前靠,有点破罐子破摔后的麻木,总觉得应该说什么,解释,或者是安慰。
仓库的天花板很低,顶灯串联着外面的,灯泡闪了闪,亮了起来,小隔间被照得很清楚,比昏暗时更窄。
于丛呆站着,缩在角落里,整张脸异常红润,羞赧和惊慌都在眼里,低着头没说话。
姜清昼没什么表情地往前跨了一步。
于丛动作比他更快,往后又退了点,脚跟碰到了本来就滚在地上的东西,发出急促的声音。
姜清昼沉沉地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点发冷。
墙角里的人眼睛瞪得很圆,但不敢看他,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样子。
于丛混乱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姜清昼好像不小心亲了他一下,但只是好像,也可能是太黑了,不小心碰到的,他垂着脑袋,眼皮乱跳,回想刚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
嘴角隐约有种火辣辣的灼烧感,像过敏时连带着神经都痒痒地疼,他盯着地上“对不起,是不是我撞到你了。”
姜清昼脸上的皮肤被照得很清晰,看上去带了不符合他的气质。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于丛,脸色慢慢变得难看,隔了会才说:“不是。”
于丛察觉到了自己逐渐喧嚣的心跳。
“是我撞到你了。”姜清昼冷冰冰地说完,“对不起。”
话音刚落,于丛就抬起眼看他,有点错愕,还有点不太明显的害怕。
姜清昼并不清楚自己看上去像是要揍人,还在找回很隐蔽的自尊心,流畅地说了下去:“是我不小心撞到你,是我不好意思。”
他咬着牙说完,背站得很直,挡住了一点光源。
于丛怔怔地看他,脸色一点点变白,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那盏复古美式的露营灯吱呀地在地上擦出噪音,进入姜清昼的视线范围。
他低头看了眼露营灯,又瞥了瞥于丛,阴着脸拉开仓库的门。
姜清昼摔门的习惯还不错,不太响。
于丛在画室里等了一会。
桌上的画没收,笔也随意架着,没调开的颜料已经干燥,上面结了磨砂感的痂。
空调关了就没再开过,温度温吞地变低。
他抱着膝盖坐着,木然地搓着小腿和手掌,想着姜清昼出门时候说的话。
听起来很凶,看上去很生气。
于丛迟来地难受了会,酸涩和伤感包围着他,他还没能理解姜清昼的愤怒,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撞上去的,心情凌乱得过分,带了私心没有立即后退。
他在心里叹气,有点失神地看着画室的门口。
临近熄灯的时间,寝室群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杜楠苦口婆心地问了好几次,像他高中普通话不标准的教导主任。
画室只有他一个人,就变得很陌生。
于丛有了种私闯他人领地的不安,敲敲腿站起来,小心地关上门。
下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忍不住拍脑袋,有点疼,是真的。
美院大楼里的灯关得只剩一盏,阿佛洛狄忒女神在一片静谧的昏暗里矗立着,卷发被雕成花朵的轮廓,灰白色石膏散发莹润的光。
于丛想起来有天闲暇去查的资料,阿佛洛狄忒还有其他能力,能让人得偿所愿,他停了几秒,仓促而模糊地许了个愿。
2019·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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