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心道,没让你跪金銮殿前就很好了。他闷声不说话,拿着笛子越过他转身就想走。卫流光折扇一收拦住他:“你要去哪儿啊。”夏青:“回去睡觉。”卫流光:“哦。”卫流光在知道他和楼观雪的暧昧关系后,心再大也不敢去跟他做兄弟了。虽然他觉得他俩天生就该做朋友,但小命要紧,他还有那么多美人没见过呢,犯不着,犯不着。卫流光理理衣服,跟夏青道别,心魂荡漾往前院走。结果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他三叔卫太傅瞅见平日那最顽劣的闺女不见,居然气得直接带人出来找。卫流光:……以前也没见三叔是这么个不沉稳的人啊???卫太傅气急败坏:“这死丫头乱跑什么!不知道燕家那位太后早就注意到她了吗?!要是皇宫乱跑撞上燕兰渝,皮都给她扒下一层。去那边找,对,去那边。”卫流光心虚地拿折扇挡住脸。默默换了个偏僻的小道走。这里竹林掩映,估计是宫女太监住的地方。卫流光是想等他三叔走了再出去的,谁料一进去先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哭声,又娇又柔,抽抽噎噎。他皱了下眉,卫六平日虽爱好美人,却并不喜欢太爱哭了,主要是她们哭的也不好看啊!但这一次,他扇扇子只扇了一下,就被一股奇异的香吸引。“什么味道。”卫六一愣,拿着折扇就往深处走。另一边夏青也没按照原路回寝殿。他走了一段路,便被浮屠塔顶那诡异的光给吸引了。紫气东来,神威厚重,也不知道被关押的大妖有多恐怖。当初三月五,浮屠塔全是妖异红光,如今邪光散了,显露出一种肃穆的冰冷来。他站在楚国禁地的十里湘妃竹林外,拿着骨笛,抬头,浅褐色的眼眸映着高悬明月。“你在看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有人带笑的声音传来,他的嗓音似乎是有温度的,干燥舒适,像是光落在山海间。夏青握骨笛的手猛地一紧。回过头,发现月色下站着一个一袭绛紫衣袍的青年。青年长身玉立,乌发仅用一根木簪竖起,青丝随风。“在看浮屠塔吗?”他笑起来时,眼角会下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容颜清俊,眸色偏浅。这位绛衣青年周身并没什么架子,说话的调子也让人非常舒服,平和又亲切,仿佛把他搁闹市,随便跟个卖鱼卖猪肉的小贩也能温柔聊起天来。不是燕兰渝那种“笑里藏刀”的温柔,是正常人与熟人寒暄般的温柔。只是越是正常,越不正常。夏青愣住,突然想起,他问过楼观雪大祭司的名字。大祭司凡名叫宋归尘。用的剑叫思凡,人间俗名是归尘。思凡,归尘。字字与人间结缘。懵懵懂懂中,夏青脑海突然浮现一个老者的声音,遥远又模糊,低哑沧桑,带着轻轻的叹息。——当初思凡剑给你大师兄,我就料到了。他这一生啊,注定要与红尘俗世纠缠不休,被羁绊牵累,永生永世不得解脱。浮屠塔(五)又来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夏青握着笛,站在竹林尽头,抬眸冷漠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其实夏青很少用冷漠的视线看一个陌生人。因为本来盯人看就够变态了,还用这种挑衅的目光,他是嫌挨的打不够多吗!所以大多时候他看人就像小时候坐在长满爬山虎的旧墙上那样,安静又不打扰。只是见到这个人,他却下意识竖起防备。抿着唇,脸色如霜。宋归尘饶有兴趣看着他冷冰冰的脸。这位楚国神秘的大祭司气质温和若君子,可是唇角一扬便带了点爱捉弄人的感觉,俯下身,琥珀色的眼眸染着笑,干净通明,语调逗弄:“啧,怎么是这副表情。我知道你不记得我,可对陌生人也那么没礼貌吗?小时候不是这样啊。”夏青紧握骨笛,指关节隐约发白,冷冷道:“我认识你吗?”宋归尘又缓缓笑起来,他心情看起来不错,随口就道:“还真是不禁逗啊,怪不得当年你师姐说……”可他的话语又一下子卡住,提到某个遥远的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僵直,唇角稍稍拉平,愣了很久,才重新笑起来。凉风卷过竹海,青叶簌簌浮动,有几片飘落过他的肩头发上。宋归尘眼里微微恍惚的光芒片刻又归于宁静。他说:“小师弟,一晃百年,别来无恙。”一晃百年,别来无恙。夏青灵魂都仿佛这一刻剧烈震动了下,牵扯心头密密麻麻万千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