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来后与徐冲说了情形,徐冲也觉得奇怪,也爬上去看了一眼,果然留着三道爪印。不过江湖上会用这类抓钩翻墙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是飞贼,身边都会有这样的东西。
两人没有什么进一步发现,就先去军头司报到。一路上徐冲没太多话,似乎若有所思。到了军头司,原来是老包打算派徐冲出这一趟差去把怀良请回来。他没有强迫沈括说出怀良到底在哪儿是,所以只能请他去请。然而沈括估算了一下,即便怀良愿意来,这一趟来回大概得二十天,这倒是让老包犯难,原本他以为怀良可能就在京城附近什么寺院里猫着,让沈括带着自己信去,两三天能回来。他判断,目下已经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了。他估计,弥勒教这次发难,必然还有终极手段,而且就会在这几天内行动。因为他们搞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也最忌时间拖得久。
眼看着怀良指望不上,老包挥了挥手,这件事就此作罢。
徐冲与沈括出来,沈括打算回杨惟德家里,徐冲还要进宫晚上当班,然而沈括总觉得徐冲下午神色不对头,似乎有什么事,那种神情还不是昨天吃裴老板干醋时那种撸胳膊挽袖子想要打人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一直掂量着没说。他知道多问没用,得让徐冲自己说才行,于是趁着关城门前还有时间,拉徐冲一起去街边酒肆吃酒。
两杯下肚,徐冲果然有话要说。
“沈兄,上午听那驸马讲到那神笔时,我突然想起一事,总觉得心里发毛。”
“什么事情?”
“那驸马说,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那神笔藏在枕头下,然而你我都是知道的,是那日他失神时,告诉我们,他自己大概也忘记了。”
“嗨,原来是这件事?”沈括这才知道,他也想到这一出了,“你我知道,然而并无他人知道。”
“然而……然而……其实我却说与几个相近的人听过。”
“说给谁听过?”
“说给我那一伙禁军弟兄听过,也是前几月一起喝酒时,酒到兴头时说起过一次,只说那驸马也是有些憨直,为了安寝竟然将一杆秃笔压在枕头下。莫不如枕着狗血睡觉来的安稳。”
“当时一起的都有谁?”
“你也都见过,正是颜秀和王胜那伙人。”
“哦,他们还都参与过此案,应该都是可靠的吧?”沈括松了一口气,他记得和这伙人在潘街还一起追过帽妖,“他们也未必记得你这么随口一提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是那日王胜一定是听进去了,因为他还与我争论了一番。他说,能避邪祟的只有大凶之物,这神笔不行,狗血更不行。他还说,他在宫里当差,听大傩师身边女巫说,我大宋最凶的物件,便只有狄青大人上阵杀敌时的面具。因为狄大人当年戴着那面具杀人无数,所以才够凶。”
“听起来,都是喝醉了疯话。”沈括好笑道。
“疯话归疯话,然而却说明他未当耳旁风。今天在驸马府墙外,你说树上那个飞爪痕只有三道时,我便隐约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后来想到了这一层。”
“还有哪里还有不对劲?”
“还记得本月初八,我们一起潜入晏府?”
“记得。”
“那一日我向王胜借了西羌爪。你出城后,我便将那西羌爪还给了王胜。然而第二天,他便埋怨我说把那飞爪用坏了,四个爪有一个松脱。若不找铁匠补些铁,恐怕就用不得了。当时我也没在意,只是请他喝了顿酒了事。”
“松了那个爪?”
“正是右边数第二个齿。我看那树上爪印,似也少了那里一道。”
“这或许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吧?世上也有三齿的飞爪。”
“我在包相公身边,多少学了些探案,包相公说过,破案捷径,乃是发现是那些原不相关的事务间,竟然有了勾连。”
“勾连?”
“比如我向某人提到神笔下落,只是碰巧与他相关。又比如那树上发现爪印只是少了一齿,与某人飞爪相似也只是碰巧。然而这两件碰巧的事情,却都勾连在同一人身上,那可就未必碰巧了。”
沈括听懂了徐冲的意思,他分明在说,这两条线索本来都很粗线条,没什么价值,但是它们竟然有了交集,这交集便是他的好兄弟王胜。
“你打算怎么做?”
“今夜我入宫当值,正好他也在,我正好探探他口风。你回杨春官那里时,不如再去一趟驸马府,那墙里,杨树枝下面找找。若是那抓钩脱落一齿,或许就掉在了墙里?”
“好,我这就回去找找。”
“若找不到,也正好解脱我那兄弟嫌疑,让我心中坦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