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断谳
二月初一,午时一刻。
沈括在楼上焦急地看这驼背老头并后面紧跟着几名后生,一群人正在庙门与一人交谈,那人正向庙里指指点点,想来小苹换了身衣服带着薄纱遮脸的帷帽,还是被盯上了。这是何等执着的亲翁?眼看追到京城也要置儿媳于死地?
几个人快步上台阶就像庙后闯去……
沈括暗叫不好,赶紧起身在桌上丢下几百文钱就飞奔下楼,出了门急转向那月老庙去。街上人太多,实在是快跑不得,好一会儿才赶到台阶下已然是气喘吁吁,来不及稳住呼吸,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奔上石阶直入庙里,就看到刚才收钱的庙祝正倒在地上骂街。
“什么横死的腌臜畜生,敢在白日里撒野抢人,也不瞧见这月老庙是有王法的地方,脱不了官司你们还得孤寡报应,来世也不得好报,必是鳏命。我呸……”
沈括也不多问他,径直冲进后院。那颗桂树就在那里,上面系满了红丝线在风中飘散。后门洞开处,隐约可以看到后山上有人正扛着小苹在跑。
他追出后门,向山上跑去。他心里盘算着如何行事?此时若是去报官,就失了小苹去向,不如先偷偷尾随找到他们去向,然后再暗暗退回来报官为好。与船家约定好的未时起航,则无从牵挂了,至于杨少卿给出的到京城时限,也只能先抛诸脑后,只有等先救了人再说吧。
他拉开距离在后面偷偷跟随,时而可以看到小苹就在前面一里外,被人扛在肩头走,她倒是也不挣扎也不喊,大概被捆结实并堵住了嘴。
前面人走的不快却脚下也不停,沈括小心翼翼紧跟在后面,他也担心被发现。他不敢细想其中危险,或许那老头认出自己,多半会猜疑自己就是奸夫,搞不好一起沉塘。
一直追到未时,想来那船已经自顾自开走了,那几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沈括环顾四周已然身陷山中,若天黑恐怕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看来有失计算了。
又追出一程,也不知道时辰,只是天色渐渐黑下来。前面小山丘上有了一座房屋轮廓。一行人进去后那里亮起了火光,看来终于到了这伙贼人落脚点了。
沈括偷偷靠近后发现,是一座破庙,门口神像倒了,两边围墙也坍塌了不少。他蹑足潜踪翻过断墙,到了大殿外面。看到那里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悬挂一只木笼,大小正好可以塞进一个人。一名黑衣人正爬在架子上,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调整上面的辘轳。沈括借助夜色绕过这人到了庙后面,听到山后潺潺山涧声,想来下面有水。
他转出破损后墙便到了山崖边,向下面看了一眼,下面隐隐有波光,确实有一处深潭,看着不远但是没有下去的路,这大概是他们做了一个架子和辘轳的原因吧?要把木笼从这里放到下面深潭里。看上去颇有仪式感,为什么搞得这么麻烦?
他从庙后面向里钻,小心避开大殿里面火堆传出的摇曳光亮,利用蒿草遮掩钻过倒下的大殿后门,不一会儿就捱到了神幡后面。从这里可以看到几个人正在里面。
一身白的平儿就在篝火边坐着,倒是没有被绑被打,还在啃一根鸡腿。驼背老头就在他对面坐着,其余几个后生散在四周。
他寻思着今夜他们大概不会行刑了,等晚上这些人都睡着了,设法把小苹救出来。正探头四处观察,只见那老儿双手递给小苹一杯茶,神情并非凶神恶煞。
“你也知道这是规矩。规矩便是不能坏的。”老头说。
“我自是知道。”小苹渴了一口茶,喝的急了竟然打起饱嗝。
“所以也别怕,只那么一会儿就过去了。”
“你何时见我怕过?”小苹豪横道。
“不怕,却为何要跑?”
小苹继续啃鸡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沈括想这老头脑子必然有恙,你要溺死别人还不许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