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茶树!大茶树你怎么了?!”
小狐狸跟着布庄的掌柜去库房里挑选更合它心意的布料,自然也没有看到布庄前发生的这一幕,但小狐狸意识到,嘉木英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它一下子就没了继续挑选的心思,匆匆结完账后,小狐狸也不要求继续在城池里闲逛了,它只想立刻将嘉木英带回去,然后按着他好好在床上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抱歉。”回程的路上,终于整理完突然冒出来的记忆的嘉木英认真地向趴在他背上的小狐狸道歉,“今天没让你玩开心。”
“没关系哦大茶树。”小狐狸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当时我和掌柜去库房看布料了,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它听到嘉木英的叹息声,“应该……算一件开心的事吧?”
“大茶树——”小狐狸问,“你是不是要哭了?”
嘉木英摇摇头:“没有。”
“可你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小狐狸最擅长捕捉情绪,它的尾巴轻点嘉木英的心口,那里有一颗心脏在缓慢地跳动,“这里,好大好大的雨。”
从人类的城池里回来后,小狐狸信守承诺,在嘉木英的陪伴下开始刻苦学习,争取早日长出第九条尾巴。
它始终不知道嘉木英那天在布庄外遇到了什么,它只觉得嘉木英好像没有以往那么活泼了,笑容里似乎夹杂着苦涩又沉重的东西。
在又一个缠着嘉木英讲睡前故事的夜晚,小狐狸听到了一个漫长又有点断续的故事,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活跃在大荒上的人族还没有诞生,久到天地之间还不曾有过堕兽。
嘉木英的声音同以往一样柔和,但小狐狸却越听越没睡意,他所说的故事里,那个人始终没有姓名,连经历都有些模糊,可它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故事与嘉木英有很深很深的联系。
小狐狸没有贸然开口打断他的讲述,它只是乖乖缩在被子里,爪子搭在被子边缘,支愣起一双带着聪明毛的耳朵。
“所以离开的生灵都会轮回转世吗?”在嘉木英讲完这个故事后,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如果活的时间够长久,又有足够的运气,就还能再遇到,对不对?”
嘉木英没有回答对或是不对,他只说:“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将一切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祈求着那渺茫的可能,实在太过残忍。
小狐狸盯着他瞧,嘉木英或许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眉心皱出了一个川字,小狐狸问:“大茶树,你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组成是什么?是灵魂?还是记忆?”
这个问题带着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嘉木英张了张口,却鬼使神差地反问:“你觉得呢?”
“哎?问我吗?”
小狐狸耳尖那簇聪明毛抖了抖,它毛茸茸的脸上带出些许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它才说不知道。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啊。”小狐狸在暖融融的被子里翻了个身,将自己冒出被子的尾巴用爪子按下去,“我没有面临过这样的困境,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它小声嘀咕:“或许只有真正经历了,我才知道答案吧。”
……
这个略有点特别的故事只是漫长平淡生活中一个不起眼的插曲,小狐狸起先还牢牢记着,但很快就在日常生活与其他故事里将它忘得只剩浅淡的影子。
故事虽然已经不太想得起来,但那个由故事延伸出来的疑问小狐狸倒是记得牢固,有时倒吊在嘉木英原型的树枝上晒太阳时,它会在阳光里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话———
“大茶树啊,一个人最重要的组成,究竟是什么呢?”
化成原型的大茶树不会言语,自然也没法给出答案,不过小狐狸本身也不指望他回答,它相信它总有自己想清楚的那天。
在茶树的树枝上挂累了,小狐狸常常尾巴一松,毫无防备地从高处向下坠,反正总有树枝或者树根熟练地接住它,然后弹它一个脑瓜崩,接着要么把它放到最适合晒太阳的地方趴着,要么大茶树变回原形给它梳毛晒尾巴。
哎呀,无聊的生活呀~
在听完这个故事的第三年,小狐狸长出了第九条尾巴,第九条尾巴正式成型的那一刻,它冥冥之中有了特殊的感应,对着连续守了它九天的嘉木英,小狐狸露出一个得瑟到有点欠扁的小表情,它骄傲地仰着头,大声宣布道:
“从今天起我就有正式的名字啦!大茶树,我叫九尾狐!”
大荒的众多小狐狸里,它终究第一个拔得头筹。
荣升成这任九尾的小狐狸在成为继承者后神神秘秘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里它常常早出晚归,看不到狐影,谁也不知道它在做什么,直到某天晚饭前,小狐狸,不,九尾用自己的尾巴团着个什么东西,轻盈地跳到了嘉木英面前。
它音调欢快:“把手伸出来!”
嘉木英向它的方向摊开掌心,有毛茸茸的触感轻柔地拂过,雪白尾巴消失之后,他的掌心多了一张面具。
白底的面具看起来像是由狐狸毛编织的,绘有极漂亮的红纹,面具内眼角靠上的位置,一左一右镶嵌着一颗形似狐狸眼睛的璀璨宝石,在火光之下,璀璨的宝石格外灵动,像极了小狐狸平时那滴溜溜打转的小眼神。
“嘿嘿,这是礼物!”九尾神气极了,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给嘉木英介绍这张面具的功能,“它是用我刚刚成为九尾时脱落下来的毛编织的,只要你将它戴在脸上,就没有什么伪装能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