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僧侣用丝线将念珠重新串好,捧到朱悯达面前时,朱悯达想,这一刻来得真是太快了。
他镇定地接过念珠,然后抬手猛地推开殿宇的门。
大片大片的春光自洞开的殿门倾洒而入,将他一身朱红绣金龙纹的袍服照得云纹涌动。
朱悯达迈步而出,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扫了一眼殿外左右列阵待命的羽林卫,冷笑一声:“怎么,这就要反了吗?”
他负手再要往前走,眼前寒光一闪,两柄长矛交叉架于他身前,挡了去路。
前方,高立于马上的伍喻峥垂下眸子:“对不住了,殿下。”
春光倾斜于前,苍穹高高在上,四下里涌起无尽的寒风,就像是被一双双看不见的手搅弄着,翻覆着。
朱悯达听到这一声“对不住”,忽然觉得累了。
他想,没什么好对不住的,这一生,不过是成王败寇。
沈婧与梳香从高窗翻出殿外,眼前是后院的高墙与庙宇间的墙隙。
她二人带着朱麟躲在这墙隙中,一直等到守在佛院中的侍卫往前院跑去。
沈婧知道,这是因为朱悯达未诵完经便走出殿宇惊动了他们。
她心中空洞洞地像漏着风,但她咬唇不去想,目光落在朱麟身上,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昭觉寺她是每年都来的。佳节至此,为父母求平安,为青樾积功德,为三妹问吉凶。
眼下四方正门都有人把守,沈婧知道,贴墙而行,至后院有一个小药圃,药圃外穿过一条短巷,便有一扇小门,这是僧侣平日里私下出入用的,他们也许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沈婧带梳香朱麟来到药圃,隔着墙往短巷一看,竟见巷末也有羽林卫把守。
唯一的生路也没了。
沈婧回过头,忽然瞥见药圃一处有个正给草药松土的小和尚正直起身,愣怔地看着她们。
她细想了想,忽然脱下朱麟一只鞋,扔在了药圃通往短巷的小径旁,转身看着梳香道:“你先抱着麟儿躲在药圃里,待我将后院的羽林卫引开,你务必带他从后门回到方才我们诵经的殿宇中,然后就在佛案附近找地方躲起来。”她顿了顿,“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沈婧知道,羽林卫发现她与朱麟不在,眼下一定已搜过那殿宇,之后便是要再搜,也当放在最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