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发轻柔起来,万姿恍如梦呓。
“也很愚蠢。”
不知不觉,天色彻底暗下来,彻底寿终正寝,没有留下遗言一句。
挽歌一样,音响仍毫无倦意地循环着。她却早已停下脚步,靠在梁景明怀里,任由慵懒的男声填满空气。
能不能让你清醒,爱是快乐的事情
我只有真心而已,世界末日我都不会离去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
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
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
……
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鼓点般拽着缥缈的旋律,落回她耳边。万姿不用回头,也知道梁景明如堕云雾中,正静静咀嚼她的话语。
放在以前,她会很想理清,他正直的小脑袋在思考什么。但现在,她已经没有探究的力气。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正直了。
“抱歉,我说错了。”
从他怀里逃走,她伸手去够那瓶酒。这次甚至不用杯子了,直接生吞利刃般倒入嘴里。
酒精模糊了嗓音,她听起来迷惘又冷醒。有脆弱的笑意浮在其上,宛若薄冰。
“是母鲎死的时候,公鲎才会跟着殉情。公鲎被杀被捕,母鲎一点都不会留恋,而会直接快速逃走。”
“头都不会回一个。”
喝,继续喝,喝到死为止。
就像小城里那些中年男人,心思被围困在现实的牢笼,只能在眩晕中纾解灵魂。
精神拖动虚浮的脚步,万姿自顾自地,边灌酒边向前走去。远方就是海,亘古不变,吞噬所有,包容众生。
而她是疲惫的人类战舰之一,即将重回母体。
“诶!你喝酒了不能下水——”
太迟了。她已经如鱼般,猛潜入海中。
寻常衣服被打湿,瞬间变得坠重。于是万姿放开酒瓶,闭上眼睛,一件件摸索着除去。
转身,划臂,仰头,呼吸,咸腥海风替换掉浓烈酒气,她终于觉得自由。
即便,不是没有听见身后的喊声。
她还能感觉到梁景明飞速奔来,“砰”地一下溅起浪花。海面乍然波纹涌动,知道他正在追,她便游得更快更远,近乎是一种本能。
她并非没有分寸没有酒量的人,更不是稍遇挫折就要寻死觅活的蠢货,自幼在沿海小城长大,家里又是做海鲜生意的,她怎么可能不识水性,只是渴求一点点近似断片的放纵。
痛苦,太痛苦了。
秘密如酒种发酵,窒息感冲上喉咙,万姿几乎有了呕吐的冲动。
她没有告诉他,实际上再危险的关头,母鲎都不会放弃公鲎。再自私的动物,都逃不开天性的束缚,她们之所以会抛下伴侣,是因为还有卵埋在沙滩,她们必须为他们繁衍抚养后代,没有第二种人生,没有第二种选择。
正如她也没有告诉他,她让阿ken查“梁景明”这个身份,其实是有了结果。
十八岁,港大金融系,出身贫寒,成绩优异。
一切都对得上,除了在电话里,阿ken最后顺带了一句:“不过他开的车,有点意思。”
“你是说那辆白色特斯拉?不是他本人的,应该是他跟同学借的。”万姿永远记得自己如此回答,“我就看他开过一两次……出去玩的时候。”
“同学?”沉默数秒,阿ken再度开口,“呃,其实这辆车我跟拍过,我记得车牌,很有印象。“
有那么一瞬,他近乎是带着怜悯地:“donna,这是你那个开赌场的客户,冯乐儿私人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