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妈妈用力将菱香的手儿甩开,斜睨着眼,一手叉腰,满脸猖狂的样子:“这热水可是咱们太太急赶着要给小少爷用的,现下可好,我还得重赶着过去再取,这事儿耽搁下来,太太定饶不了你!”
菱香冷冷一笑,倒也收住了眼泪,被她这么一欺,反倒是豁出去了,咬着银牙说道:“什么太太?咱们府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太太,赖妈妈尊卑不分,叫我们听了倒没什么,若是让些不明事理的听了去,可不是叫人笑话……”
菱香素来是个伶牙俐齿的,赖妈妈早就眼里看她不得,听她还扯到了秦姨娘的身上,顿时怒目圆睁,嘴里骂着“好你个小贱蹄子”,挥起掌来便要向她脸上掴去。
她这一下力道极大,扬掌之时还带起了一阵疾风,可未曾想到的是,还没扇到菱香的脸上,赖妈妈的手便猛的一下被无双抓住了。
“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跟个不懂事的丫头计较?府里人杂,叫旁人看见,说妈妈以大欺小,可不是给您的脸上不好看?”无双淡淡地说着,这番话明着说菱香不懂事冲撞了她,实则却是暗指她飞扬跋扈,以大欺小。
此言一出,别说赖妈妈了,就是一旁的菱香也都呆愣住了,说什么也想不到无双会说这样的话。
以前的二小姐柔柔弱弱,再加上年纪小,遇到事情只会躲到一旁去哭,半点胆魄也没有,也正因如此,秦姨娘房里的人才看她好欺负,从不给她好脸色看,尤其是这个赖妈妈,从前冷言冷语地不知道讥讽了多少句,却从没听她回过一句嘴,今日却又怎么这般为别人出头?
无双按着赖妈妈的手放了下去,近前一步,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按说这府中尊卑有别,我再不济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府里的二小姐。赖妈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身边的丫鬟,是不是根本就没将我放在眼里,若是府中上下听到了这样的事情,也该责怪妈妈的不是了。”
前一世的萧雅,是一家外企中的hr,公司中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她自问身处人际交往的枪林弹雨中仍能应付自如,在公司人事改制的一波波浪潮中仍能稳坐不动。
而现在,虽说换了个身份,但难道就能被这么一个婆子骑在头上?萧雅这番话虽是不动声色,但听在旁人耳中却句句在理,连赖妈妈也好是没趣,鼓着腮帮,朝无双施了个礼,讪讪的走了。
菱香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望着这个“脱胎换骨”的二小姐,脸上的泪痕犹自未去,却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拉着无双的手道:“二小姐,今日你怎么这般厉害?你瞧刚才那赖妈妈,脸都气绿了,哼,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欺在咱们头上!”
无双心中暗叹一口,虽说今日给了这婆子一个教训,但是在这沈府的生存却才刚刚拉开序幕。
若是不出她所料,那个秦姨娘可不会这么安生,定会生出些事端来找她的麻烦。
小小的沈无双,挑了挑眉,对这未知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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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平地风波
第二日的午后,无双刚在屋里用过点心,管家虞乔便来报说老爷已经回府,正在前厅和秦姨娘家的兄弟絮叨着。
无双听了,掀起帘子朝虞乔说道:“烦虞管家通传一声,我歇一歇便去前面拜见爹爹。”
虞乔走后,菱香知道她要出去,便赶紧找了一身衣裳给无双换上。上身是一件蜜合色的短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下面着一条葱黄绫棉裙,外面的天气寒冷,映雪又在外面给她加了一件银灰色的大氅。
一身打扮,衬得无双原本并不十分俏丽的脸庞倒似香培玉琢。
沈培一见到无双,脸上不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这个女儿年纪虽小,但眼眉之间却和已故的沈夫人特别相似,每每见着她,便更添了对亡妻的想念。
“爹爹万安!”她站在厅门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沈培笑着向她招了招手道:“双儿,过来让爹瞧瞧,这几日身子可大好了?”
无双笑脸盈盈地坐到了沈培的身边,双手勾住父亲的脖子,撒娇般地将头埋到了沈培怀中:“也说不上大好,只是这几日爹爹出门,女儿心里惦念的紧。今日听虞管家说着您回来了,便忙赶着过来了。”
这番话说得沈培心中如吃了蜜一般甜,可也微微有些疑惑,从前的无双可从来不喜欢撒娇讨喜,总是一脸漠然地躲在那几个丫鬟的身后。有时见着他,也只是侧过身闪到一旁,难道这一次溺水,反倒令她性情大变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沈培平素里虽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但对着现在这个既灵秀可爱又讨人喜欢的女儿,脸上也漾开了阵阵笑意。
“这是二姑娘吧……”一旁的秦安问道。
“呵呵,可不是……双儿,这是你秦姨娘家的兄弟秦安,小时候见过的,这会子怎么跟不认识一般?”沈培拉过无双的手,浅笑微嗔,可语气中却是说不出的欢喜。
这秦安,无双见他对着沈培低眉顺目,一脸的巴结讨好,心里便说不出的不喜厌恶,不过还是淡淡笑着,朝他拜了一拜。
秦安哪里敢受,忙站起身来回了个礼。
沈培本也不想再和秦安罗嗦,再加上无双在这里,他便想多和这个劫后余生的闺女说几句体己,于是挥了挥手,打发了秦安先回府去。
外人散了后,他招呼女儿又坐到自己身边,“双儿,之前你曾说不喜欢那个教书的刘先生,若真是不称心,爹爹帮你重新请一个便是,你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