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寒秋安慰父亲的时候,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没底过,他不知道坚持一会儿是坚持多久,他不知道他的父亲究竟会不会好起来。
幕玉祖的眼神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涣散,他紧紧地抓着幕寒秋的手,不断地念叨着想要解脱。
一旁的薛富贵留下了大男人的两行清泪。他转头望向一旁的医生,语气里满是悲伤:“医生,求求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啊。做手术有没有用?化疗放疗有没有效果?”
医生摇了摇头,满是遗憾:“病人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扩散到全身,已经无药可医,只能疼到受不了的时候再打杜冷丁,缓解疼痛。化疗放疗不仅没有效果,还会增加他的痛苦。”
这话他已经跟幕寒秋说了无数遍,当前,让幕玉祖有尊严的活着,是最重要的。
病魔面前,不管你是亿万富豪,还是一介布衣,人人平等。
医生给病床上的幕玉祖打了一针杜冷丁,之前被疼痛折磨到极致的他,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临走时,医生拍了拍幕寒秋的肩膀,语重心长,一脸惋惜:”病人时日不多了,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做好心理准备。”
幕寒秋浑身仿佛坠入了冰窟窿,动弹不得。医生当面给他的父亲下达了“死亡通知书”,他却只能眼睁睁的任由时光流逝,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病房里的气氛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薛富贵拿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老友,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幕寒秋仿佛再也忍受不了什么,说了一句“我去透透气”,转身带上病房门,出去了。
薛楚楚靠着病房的墙壁,看着“滴”声不断的病床头的医疗仪器,在不停地闪耀着绿色的光芒,提醒着病人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过了几分钟,她站起身子,走出病房,张望一下,在走廊上没有看到幕寒秋的身影。
走过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通向顶楼花园的那扇门,用力推开,发现外头的雪已经下得更密、更大了,地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目光所及,看到幕寒秋正蹲在凉亭里,仿佛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双肩抖动,呜咽着,极力隐忍着抑制不住的哭声。
“呜呜呜”最后,饱含着绝望、悲伤的嚎啕大哭声终于全部爆发出来。
不远处,薛楚楚站在原地,眼眶里的泪水也夺眶而出。
雪花一片片降落,洒向大地,也落在薛楚楚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凉亭里,发泄过后的幕寒秋慢慢站起来,收起如受伤困兽一般的呜咽声,用衣袖擦干眼泪,深深呼了口气,微微咳嗽了声,准备回到医院,继续面对父亲危重的病情,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伤心难过都不会肆无忌惮,只会偷偷藏起来,悄悄让自己难过一下下,再擦干眼泪,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继续坚强前行。
幕寒秋转过身,一抬头,却看到薛楚楚站在那,泪眼婆娑,鼻头通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微微咳嗽一声,上前,看着她的泪,手足无措:“薛楚楚,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薛楚楚看着面前的他,神情疲惫,刚刚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晶亮但也布满血丝,眼眶更是微微红肿,完全不是c大那个意气风华、年轻傲娇的副教授形象了。虽然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一学期的相处下来,发现他还是一位合格的好导师。
她眼眶里的泪再次落下,语带哽咽:“看着幕伯伯这个样子,我难受”她不敢想象未来有一天,当自己的父亲老去时,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和反应。
幕寒秋的心被触动了,眼眶里又积蓄了眼泪,被他忍了下去,他故作坚强,扯出一抹微笑,安慰她:“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学会接受的过程,学会接受失败,学会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更要学会接受有一天父母的老去,朋友离开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活在当下,享受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才会让以后的生活没有遗憾。”
薛楚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是这么说,但真正出现这事的时候,还是会伤心难过,比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