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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程与垂着眼，轻轻包住了搭在肩上的手。许久，程励群微微侧脸。“你是南君？”姚都拱手：“晚辈姚元熠见过程老、戴老。”戴闵文拉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行礼。老太太眼里的泪还没消去，拉着她，嘴唇动了动，目光在她二人之间来回移动，不知道说什么。程与复又磕下头去。“祖母，祖父，小与不孝，先前在临师，未能妥善照料祖父祖母，许王篡逆后，幸得元熠相助，才得以将祖父母接到边境，妥善安养。此处一应安置与保护，全靠元熠调配得当……”程励群敲了敲案几：“我知道是她！难不成还是你？”“……以及，孙儿已与元熠定下终身。”程与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回南明后，元熠会将君后印授予孙儿。孙儿请祖父母随同迁去南明，以成全孙儿赡养之心。”老头子的后背有些佝偻，听闻此言，肩颈似乎放松了一些，却意外地更显老态。他顿了很久。“南明，我就不去了。我这辈子生为大梁官，死也做大梁鬼，便让我在大梁的地界上度日吧。”他朝后看了看，然后有些疲乏地招招手，声音很低，“……小与。”姚都挑眉，对上程与的眼神，偏了偏头，示意他不必担忧她，只管放心跟去。祖父进了内屋，程与起身，看着窦闵文，不自觉地软声道：“祖母……”窦闵文：“你去你去！该说的都说过了，你祖父不会再骂，他好生叮嘱，你就好生听着啊！”程与颔首，最后看了眼姚都，就跟了进去。窦闵文一直拽着姚都的手没放，拉着去了院子。姚都扶她在石桌前坐下。院里的大槐树在石桌上投下斑驳阴影。姚都直截了当道：“祖母，您吩咐。”“你这孩子倒是直接，你的性子老让我想起……”老夫人说到一半，卡了一下，似乎咽下什么情绪，“让我想起小与他娘。当年因循也是像你今天这样，站在她爹面前，谁也不肯推让……然后就离了家，和小与他爹去过日子。十一年……她说不回家，就真的再没回来过……人老了，说起往事止不住，好孩子，你忍忍我老太婆。”姚都回握她的手。“你方才言语回护小与，我都看在眼里……小与身子从小就不好，和他母亲一样……不提不提。总之，给你添麻烦了。我能感觉到，他在南明过得很好。”“长赴在南明时，无论是制砚司还是书院的事务，他都办得很好，这是祖母与祖父，还有程夫人教养得宜，我替南域谢过祖母。”姚都一顿，“……我会照料好他，祖母放心。”我会和他好好在一起。她想。夕阳夕照，马车一顿，载上它的行人，缓缓走上归途。“程老执意不肯搬？”马车很宽敞，但姚都就爱往程与那边蹭。两人身上搭着毯子，挤在马车的一角。程与怕马车颠簸乱晃，伸手揽住她。“嗯。”“有时候，人迈入老年，便只有那么一点执念，值得我们成全。”姚都抬头，正好将额头抵在他的脖颈间，“随他罢了。”程与又把手掌包住她的额角，怕她被自己下巴磕着。然后隔着手掌，将下巴垫上去。“嘟嘟，谢谢你。”姚都就着这个视角看他，见他薄薄的眼皮下，长密的睫毛时不时地打下一层细密的阴影，却不能从这个角度遮住他眼底的星光。“我说的是真的。”她说。程与轻声：“什么？”“我在你祖父面前说的话。”姚都道，“很多事情，原本我只是没有更好的人选，才直接交给了你。我起初没有想到你会做得这样好。我所言皆是真心。南域会记住你，它会感谢你。”“嗯。”程与笑了，这是他们从临师到边境再到现在，他露出过的最惬意的笑意。他弯了弯眼，低声地补充道：“我还是最后一位姚姓上君的君后呢。”姚都也笑了。她转过身，扶着他的肩，和他吻在了一起。星光渐渐攀上地平线，照耀了夜行人的归家路途。番外三：初见太阳落山，寒风渐起，裹挟着入夜的凉意，将孩子那明显大一圈的衣服吹得鼓起来，拖得他脚步踉跄，几乎难以前行。他默默低头，艰难地在大风中挪着小步，紧了紧怀里的木柴——或者说……木棍。他走不远，而临近的区域内，适宜焚烧的木柴早已被邻里村落拾走了。一方小院隐约出现在视野中，孩子打起了些精神。然而他注视着那昏暗中孤零零的小屋，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