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岁暮,一年之启初,腊月二十四至正月十五这期间便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到了大年节那日,天还未亮,街巷中就不断地响起纸炮声。卫窈窈几人打了一整晚的骨牌,好不容易睡下,又被吵醒。卫窈窈打着哈欠,见天色亮堂,也不再继续睡了,起身穿上新衣,带上的闹蛾冠,出门转悠,因着卫明贞去世还未满三年,宅子里也未曾喜庆的装扮,只是打扫得格外干净。府里的侍仆要么是卫家老宅来的,要么就是景硕的人,卫窈窈笑嘻嘻的和他们拜完年,正好回去和梁实满他们一起吃汤圆。因着陈嬷嬷她们是京城人,又给她们上了椒柏酒,做了扁食。“是真酒吗?”卫窈窈好奇地问。陈嬷嬷点头:“姑娘抿一小口意思一下,应个景儿就好。”知道她不听话,陈宁柏小声提醒她:“诶,下午还要去镇国公府拜年。”卫窈窈也知道自己酒量不行的毛病,无趣的哦了一声,只捧着杯子啜了一小口,尝了个味道。梁实满看得直乐,笑着举起酒盅,故意和陈宁柏碰了一下:“干杯。”卫窈窈唇角扯了扯,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大过年的,她才不和他们计较,拿起一旁的桃汤尝了尝,桃木煮的汁水当然便是木头味,她皱皱眉头,吃了一个汤圆压了压那股味道。等过了正午,他们收拾妥当就去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上午要祭祖,下午才待客。几人一起给冯夫人拜完年后,就分开了,梁实满和陈宁柏另有人招待,卫窈窈被温兆韵拉去暖阁里打骨牌。暖阁里全是熟悉的人,卫窈窈也自在,没有上场,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几个奶奶小姐打牌,一旁还有孩子们玩闹,也很是热闹。有几个小小姐和小少爷打打闹闹地从外头跑进来,三四五岁的都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串用红绸绳串起来的新铜钱。温兆韵正和卫窈窈说着话,见到儿子,招招手,把他唤过来,摸摸他的后颈,拿巾子帮他擦了擦,让乳母看着别让他脱衣服,又问她儿子:“这是谁给的呀?”“是三叔公,三叔公给的压岁钱,还有妹妹,妹妹有……”小少爷奶声奶气地说着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向乳母。乳母从袖兜里拿出一吊钱:“这是三老爷给荔姐儿的。”小家伙说:“我给妹妹要的。”温兆韵看向乳母,乳母笑着说:“是几个哥儿姐儿跑到望鹤楼,正好遇到了三老爷,三老爷给他们拿了压岁钱,咱们哥儿想着荔姐儿,又主动开口替荔姐儿要了。”温兆韵哎哟一声,掐了掐小家伙的脸蛋,笑出了声音。卫窈窈才反应过来,小家伙口里的三叔公是孟纾丞,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温兆韵笑着打趣地看了卫窈窈一眼,挥挥手,让乳母把小家伙带去和他的哥哥姐姐门玩:“看着点,别让他把钱丢了。”她看到那吊钱,就猜到是三叔给的,他待小辈们一向大方。乳母应诺。温兆韵小声说:“三叔这会儿估计和家翁还有几位叔伯们在望鹤楼吃茶。”卫窈窈点了点头,这样大的家族,孟纾丞又是镇国公世子,肯定少不了应酬,她也没有想着今天来镇国公府会见到他。只是来拜年,卫窈窈没有待太久,玩了半个多时辰,便告辞了。走到园子里,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感觉,一转头,果然看到孟纾丞。卫窈窈忍不住翘起唇瓣。过年大家都是穿红着绿格外喜庆,偏他还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外面披着的氅衣也还是他身上常见的蓝色。卫窈窈刚到,景碤就禀报给孟纾丞了,不过他手头事多,走不开身,但还是忍不住想见见她,偷出一丝空闲到她出府的路上等她。卫窈窈小跑着到他跟前,还没有说话,手里便被他塞进了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瞧,是和那几个孩子一样的压岁钱。二更卫窈窈捏着红绸带晃了晃铜钱,面颊有些红,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孟纾丞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铜钱大概是被他攥在掌心里的,卫窈窈握着能感觉到微微的温度,其实她心里还是蛮开心的,自卫明贞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收过压岁钱了。瞧她跟着孩子一样欢喜,孟纾丞笑着,慢慢道:“新岁吉祥。”卫窈窈抱起拳头也对着他拜了拜:“新岁吉祥。”翻过年来,他就三十了,三十而立,她想了想,又道:“祝你官运亨通,身体康健,事事如意……”孟纾丞含着笑,耐心地听着,原来忙里偷闲,特地过来听她说些听腻了的话,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