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京城和当地百姓没有听过乌鸣山有水贼,更不知沉船是因为水贼劫船的缘故,而一个地方出现的水贼通常都是对山水天气熟悉的当地人。秦靳舟听了孟纾丞猜测,查过乌鸣山一带村庄的户籍人口,又暗中走访了一遍,此地繁华,便是庄稼人也家家户户都有正当营生,并没有出现家中男人莫名消失,不知踪迹或是突然死亡的情况。那便只剩另一种情况。“要截下一批大规模的船舶,尤其还有漕军在场,要多少人力?”秦靳舟看孟纾丞。“最少千人。”孟纾丞淡声道。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乌鸣山,杀人劫货沉船动作迅速,来去无痕,除了有霍敬的遮掩,也有他们训练有素的原因,那么他们平时又藏匿于何处?如何生存?“距离济宁最近的藩王是端王。”秦靳舟冷不丁儿地提到。“要是与端王有关,你猜他要这么多钱财做什么?”孟纾丞神色平静,只道:“端王是圣上的同胞亲弟。”“别装了,难道你就没想到端王?我不信!”秦靳舟嗤笑,讽刺道,“你我生在公侯之族,为了利益兄弟阋墙的事情看得还少?亲兄弟又如何?”孟纾丞没说话。秦靳舟就知道他可能很早就联想到端王:“端王封地归德府,名义上可掌五万兵马,不过……他这些年的确很老实啊。”孟纾丞缓缓道:“没有证据,一切都不会得到反馈。”秦靳舟下巴微抬,指向霍敬。孟纾丞颔首,是要加快步伐了。“闵水有家酒肆不错,一起去喝几杯?”秦靳舟看夜幕渐渐降临,提议道。这几日秦靳舟住在距乌鸣山上游的闵水镇。孟纾丞谢过他的好意:“我有事。”秦靳舟狐疑地看着他,打趣他:“你几日着做什么?一散就往回赶,不会忙着回去哄你那位小娘子吧!”孟纾丞瞥他一眼:“天快黑了,我先过去。”说罢,便抬脚往山洞口走。留下秦靳舟嘀咕,别让他真猜着了。月娘进屋,寻到卫窈窈的身影,走过去:“没有。”卫窈窈靠在迎枕上,若无其事的“噢”了一声,低头继续解九连环。玉环叮咚响,她默默地盘算,昨天这个时辰他都已经回来好久了,他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而且不打算回来了?卫窈窈心里乱糟糟的,丢下九连环,抬头看月娘。“娘子。”月娘往床边走了走。卫窈窈张张嘴,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你去煎一副安神药吧。”月娘犹豫了一下:“好。“等她出去了,卫窈窈整个小脸都垮了,可怜巴巴地拧在一起。没、没关系,反正他不是也给她留了第二条路吗?卫窈窈扯扯唇,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心里已经不单单是在后悔昨夜和孟纾丞置气了,更多的是惆怅,像堵了一团气,甚至还有些委屈。药煎起来,也需要时辰,孟纾丞回来的时候,那药吊子正在廊下咕噜噜翻滚着。月娘拿着蒲扇坐在一旁,瞧见孟纾丞脸上闪过惊喜,忙要起身迎接。孟纾丞微微摇头,示意她继续看炉子,眼神掠过盖子噗噗震动的药吊子,进了屋。大概听到了脚步声,床上传来声音:“安神药煎好了?”“放到桌上晾着吧,我等会儿就来喝。”没听到回应,卫窈窈撩开帐子探头往外看,抬头就看到了靠在圆桌旁的孟纾丞。卫窈窈愣了一下,竟有些发懵,呆呆地望着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孟纾丞来到床前,手腕旋挽起宽袖,亲自搬了一张圆凳坐下。探手拿起她手里的九连环。卫窈窈“诶”了一声,傻乎乎地说:“这是你送我我的!”孟纾丞瞥了她一眼,微哂,她空长一副精明的相貌,他看起来是有多小气?心态倒是平和了,若同她置气,岂不是对不起需长她的那些年岁。还是个小姑娘呢!孟纾丞手上动作故意放慢,但显然眼前这位小姑娘的心思全在放在他脸上了。她明亮的眼睛格外有活力,泛着甜又泛着酸,波动复杂,却也鲜活有趣。孟纾丞只得快速的将九连环解好,放回她手里,双手撑着膝盖,与卫窈窈对视。卫窈窈褪去傻气,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丢人,冷肃起小脸,试图给自己做最后的伪装。但她显然比不过他有耐心的,等他开口等得有些心焦,终于扯了扯红唇:“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情绪饱满充沛的一句话,配着那出现在她明艳精致的眉眼间的脆弱,当真是闻者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