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冲着宝瑜伸出了手。披风是宋堰的,他白日去了大安寺,披风上还留着淡淡的香灰味儿,混着他独有的雪松香,宝瑜闻着,呼吸都变得轻了几分。她思忖了片刻,还是顺了宋堰的意,将手臂搭在了宋堰的手掌上。……到了停秋院,宋堰又吩咐奉文去炒了几个新菜,带着宝瑜坐上了上次吃饭的那张小榻。走了一路,宝瑜刚才的那盏酒早就醒了,她还装醉,手撑着头,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看宋堰笑盈盈地和她讲着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趣事。他又说完一个,宝瑜忍不住轻声问:“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是吗?”宋堰愣了一下,随后又笑起来,“许是因为你在这里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温和地凝视着宝瑜的,宝瑜觉得,宋堰应该是别有一番深意,但此时此刻,她又不知该往何处去联想,也不敢去联想。“宋堰,我这段日子自己待在家里,太闷了。”宝瑜趁着宋堰高兴地喝酒,坐直了身子问他,“你若是真体谅我,就给我找个活儿做吧。我听说你最近在忙老街口粮店的事,不如我去帮你吧?”宋堰的半口酒液含在口里,咽不下去了。二十四“其实我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在家里舒服地歇着,不好吗?怎么非要忙忙碌碌的。”宋堰似笑非笑地道,“粮店事务繁杂,又要起早贪黑,不适合你去。你若真是觉得闲,我再给你弄几只猫猫狗狗来,你养一院子——”宝瑜板着脸,打断他:“我没和你说笑。”宋堰垂眸,安静地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口中,淡淡道:“我也没有说笑。”宝瑜眉头蹙起,干脆伸手打掉了他的筷子:“别吃了!”“……”宋堰没料到宝瑜是这个反应,怔了瞬,反倒笑起来,正襟危坐看着她,“怎么,闹脾气了?”“闹脾气了又怎么样。”宝瑜状似生气道,“我说我要出去,我不想天天缩在这个破院子了。我再怎么说也是宋府的大夫人,凭什么你们一个个地都要限制我的自由。老夫人不让我出去也就罢了,你是谁?你的辈分还没有我大,有你阻止我的份儿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宋堰不但没有不高兴,笑得反而更开了,换了个姿势,瞧着宝瑜拍桌子。宝瑜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你怎么不说话?”宋堰问:“要我说什么?”宝瑜刚才是装作生气,这次是真气了。她看着宋堰那幅无所谓的样子,真想将桌上的酒泼在他的脸上,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但手刚摸到酒盏,宋堰忽然探身过来,轻柔哄了句:“好了。”宝瑜的动作顿住。宋堰的脸凑在她的眼前,近得她能数清楚他的睫毛,入鼻是淡淡的酸甜味道的酒气。“都听你的,行不行?”四目相对,宝瑜愣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宋堰推开,再坐直身子的时候,脸已经红了。宝瑜小声训斥他:“宋堰……你能不能注意些分寸,别再离我这么近了。”宋堰屈起一只腿坐着,手腕搭在弯曲的膝头,低低地笑。他笑了好一会,忽的伸手抓了酒壶在手里,仰头灌了一口,用手背抹去唇角的酒液:“宝瑜,你知道吗?其实我上辈子,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宋堰只说了半句,顶着宝瑜好奇的视线,他闭了闭眼,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算了,你不爱听。”宝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第一次见到我,怎么了?”宋堰弯着唇:“没怎么……就觉得你真美,美得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许是被酒气熏得也醉了,宝瑜哼了一声,嘟囔道:“你骗人,我还记得的,你第一次见我,冷得像尊石雕一样。没叫人,也没行礼,转身就走了,把我和一众亲朋晾在堂屋,尴尬得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宋堰大笑起来道:“那我给你赔罪了。”他说着,真的从榻上站了起来,冲着宝瑜鞠了一躬。宝瑜也笑起来,她往后靠在软榻上,摇手道:“不原谅,不原谅。”宋堰没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宝瑜没有看见,宋堰在弯身又起身后,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中藏着的压抑深情。……这一场酒宴到了深夜才结束。第二日早上,宋堰照旧按着平日的时辰起来,简单吃了早饭便带着奉文和奉武去看店。昨天他太高兴,喝得多了几杯,直到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额头还是宿醉后的胀痛。他看了看日头,约莫辰时刚过,想起昨天宝瑜的醉态,宋堰暗自发笑,心道她此时应该还在赖床,没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