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瑜知道,从宋老夫人这里讨松口,怕是行不通了,这老太太从来都如此,性子坚决得很,说一不二。宝瑜暂时没想和宋家人闹得太僵,太僵了对她没好处,先虚与委蛇着,走了以后再说。宝瑜笑了下:“那就算了。”“就算了?”宋老夫人本以为宝瑜会不高兴,至少要和她吵一场的,看着宝瑜的反应,颇为讶异。“听您的话总是没错的,您定不会害我。”宝瑜违着心,随口说了些奉承她的话。宋老夫人阅人无数,能感觉出宝瑜的敷衍之意,但宝瑜这句话带给她的喜悦还是冲淡了疑虑。宋老夫人边笑着点头,边温柔地哄她道:“自然的,自然的,你是母亲最疼爱的媳妇,母亲怎么会害你呢?”“您先歇着吧。”宝瑜站起来,福身告退,微笑着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明日再来看您。”“真是个好孩子。”宋老夫人笑得见眉不见眼,她高兴极了,在静芝的搀扶下,竟然走下了地,“母亲送送你吧。”宝瑜没有拒绝,宋老夫人便一路在身边伴着她,说些天气渐渐热了,让她防着暑气的话,一路絮絮着,一直送到出了院子还走了十丈远,又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太阳已经升起很高,地皮泛着热气,静芝心疼地给宋老夫人擦了擦汗,低声道:“老夫人,或许是我多嘴了,但是您——”静芝的话只说了半截,宋老夫人已然心领神会,叹了口气道:“有些东西、有些人,她伴在你身边的时候,觉不出什么来,总是失去后才能想起好。本以为此生不复相见了,没想到失而复得,怎么能不珍惜呢?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求她待我像从前一样,只是不想让她再寒心,想告诉她,从前捧于我的那些真心,没有错付。而且我,我真的再舍不得她受苦了。”宝瑜出了明冬院,带着采萍一起,又朝着宋俏的消夏院走。宋老夫人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她自然是一句都没听见,一心琢磨着待会见了宋俏要说些什么。宋俏这人刻薄、嘴利,两人都还年轻的时候,作为小姑,宋俏没少给她找麻烦。宝瑜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一部分是因着宋俏要从宋堰的手里抢嫁妆,她和宋堰不合,自然对她也不合。还有就是,整个宋家,其实都是瞧不上她的出身的。宝瑜出自一个小生意家庭,爹爹原先是个药材商人,家境算不上富裕,但也殷实,可惜后来遇了劫匪,爹爹重伤,家业破落了,还欠了许多债,所以宝瑜才会嫁到宋家,为了那五十两的聘礼银子救急。宋俏从前与她关系不合时,经常在背后嚼她的舌头,说她家卖女求荣——采萍忽然拉了她一把,宝瑜从思绪里缓过神来,一抬眼,才发现她已经到了宋俏的院子。宋俏应该是在会友人,里头传来两人喝茶闲聊的声音。宋俏道:“阿莲,我大嫂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给她备一份礼物。你也有大嫂,和我家大嫂年纪相仿,你说说看,你大嫂喜欢什么东西,我也买来给我家嫂子。”“俏俏,你给她送什么礼啊?”一道颇甜腻的女声道,“她在你家是什么地位,不就是个给你大哥冲喜的娘子吗,什么都算不上,和那些丫鬟没什么区别。再说了,我看你那个大嫂,其实不是什么好人,你看她平时像模像样好像是对你好,你细细想,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你们宋家的家产吗。她一个寡妇,早就该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干什么非赖在你家不走?我看啊,就是想熬到你爹娘也都不在了,把宋家的钱都占为己有,她是穷疯了!俏俏,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宋俏几次阻拦她不成,最后一把摔了杯子:“秦莲,你在这胡说什么呢!”“我没胡说啊。”叫秦莲的女子声音委屈,“这些不都是以前你告诉我的,我向着你说话,你怎么还不爱听了呢?”采萍在外头听了全程,气得脸都白了,想要冲进去辩驳,被宝瑜拉住了袖子。宝瑜神色淡淡的,她倒没有什么伤心或者愤怒的情绪,只觉得恍然大悟。她说呢,怎么宋家人从前防她像是防贼一样,原来是以为她惦记着那点钱。里头,宋俏和秦莲的争辩还在继续,宋俏发挥了她牙尖嘴利的优势,将秦莲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到有小丫鬟暗中搡她的肩膀,才反应过来,一回头,看见宝瑜的脸,刚才的气势一瞬间全都萎了。“大嫂,我——”宋俏磕磕绊绊的,“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多少?”宝瑜笑着问:“你想让我听见多少,我可以按着你的想法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