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时间仨小时,江一提前交卷,收拾东西和陈彪告别。这时候外边已经变天了,江一放眼望去,眼见的都是乌云,黑压压一片,让人怪不舒服的。江一起身关窗户,陈彪一边把花挪到自己办公桌上,一边问道:“家离这儿近吗?云城就这点不好,夏天天气多变,说下雨就下雨。”“挺近的,打车十五分钟。”“那你可得快点儿。”陈彪看了眼手表,“再过会儿就难打车了。”与此同时,江一的手机传来低电量提示音。师生二人一起下楼,陈彪大概讲了讲云城一中发展历史,江一乖乖听着,走到校门口,瞧见停着那辆车的车牌号,脸色瞬间一变。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拉开副驾车门,里边的人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司机又关上车门,站在一旁等着。江一偏过头对陈彪说:“老师,您先回吧。我家里人来接。”陈彪点点头,打车走了。直到那辆出租车消失在视线里,江一才松口气。他拉开后座车门,上了车。自打江一有记忆以来,他和江晚凝之间这种沉默就是家常便饭。基本上都是江晚凝沉不住气先开口,指责他,说他哪里做得不对。她永远是江家捧在手心趾高气昂的掌上明珠,顺风顺水被骄纵几十年,从来没人会认为她有错,更不会有人告诉她:你不配当一个妈妈。至少,不配当江一的妈妈。前两个小时一直在思考的大脑需要休息,江一实在有点累,率先开口道:“妈。”江晚凝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一丝动容。但紧接着,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江一说:“我不回去。”“为什么不回去?”江晚凝冷冷地说:“别告诉我是因为缺乏亲情。你在他那边生活十几年也没需要过这种东西。”江一一手扶着脑袋,靠在车窗上。天越来越阴,他最近可能要感冒,太阳穴突突直跳。“没有。”江一吐出一口浊气,平静地说:“因为累了。”江晚凝从倒车镜里看了江一一眼,没再说话。母子二人都心知肚明,江一在席家存在的意义就是江晚凝故意放着的炸弹,刻薄点再直白点,就像房思韵打不死的苍蝇,总之就是惹她烦的。江一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为了哄江晚凝高兴,他必须和她同仇敌忾。但他现在真的累了,他不想在同龄人只需要烦恼作业多的时候,还要拼命在这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中生存。就像在蹚浑水,只要下去了就沾上一身脏,没什么意思,更没有那个必要。其实只有江晚凝一个人在较劲,他根本没那么多恨意,也没感同身受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江一只是在纳闷。他为什么要哄江晚凝高兴?一个财团的独生女,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怎么可能有人不顺着她的心意?而他是一个私生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只要出现在她面前,连一呼一吸都会提醒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妈。”江一喉咙有些发痒,他清清嗓子,开口道:“没什么事儿我先回了。还有。”他顿了顿,说:“新婚快乐。”关车门的声音不大不小,江晚凝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吩咐司机开车,后视镜里儿子的身影越来越小,模糊成一个点。司机很不合时宜地说道:“小少爷的眼睛和您真像。”江晚凝闭上双眼,声音疲惫极了。“记住,没有什么小少爷。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轰隆隆——”连续几声炸雷,闪电把云层劈开,天空亮了一瞬又暗下去。江一拿出手机准备打车,豆大的雨点砸在手机上,很快就模糊到让他看不清屏幕。他走到公交站台下躲雨,路人匆匆忙忙,正赶上下班时间,排队得将近一小时,手机这时候很不争气地没电关机。江一看着来往的车辆,脑袋里想起今早起床看见的娱乐新闻。江氏继承人与浩然集团总裁好事将近,将于下月结婚。据悉,婚礼场地较为隐秘,婚礼形式也比较低调,只邀请双方的家人。家人。亲妈结婚,自己以这种方式得知。荒诞。江一深吸一口气,打算研究一下怎么回家。这时,一阵欢快的车铃声传进耳朵里。一个穿着蓝色雨衣的小姑娘骑着粉色自行车路过,看见水坑自觉减速,还挺有公德心。江一正准备碰碰运气,想着能不能拦到车。粉色自行车又倒了回来,正好停在他面前。小姑娘转头看向他,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是那天机场抱玩偶,后来拉着他四处找地方量身高的女孩儿。姜幼清开口道:“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