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维鸣:【我前几天去学车了。明天有空,可以送你去机场。ca985是t3航站楼起飞吗?】而温梦握着手机,艰难地打下这么几个字:【我不去机场了,我要留在三院。】哔。手机电量在这一刻告罄,彻底黑屏。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无垠的暗透过窗子涌进来,占据了整个医院大厅。纯白的瓷砖成了夜的眼睛,直瞪着无措的人群,凶狠又冷冰冰。温梦握着再没有用处的手机,在等候区捡了一张塑料椅子,茫然地坐了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生与死这样的命题太过沉重,一下子压在20岁的温梦身上,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思路是混杂的,似乎处处都是解决的方案,但又没有一条能够真正走得通。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在漫无目的地前行。有人推开了医院大厅的门,有人在匆忙地跑着,有人不小心越过她,有人又发现了什么、喘着粗气折返回来。廖维鸣停在了她面前,出现了在这个他本不应该出现的夜里。他跑得太急,额头上冒出些汗。羽绒服在数九寒冬大敞着,说话时几乎倒不过来气:“温梦!你生病了?”温梦愣了一下,抬起眼睛。在认清对方的面孔之后,她摇摇头,一言不发。“那你怎么会在医院?”廖维鸣急了,摇晃起她的肩膀,“你快说话啊。”其实事情真要讲起来,简单到不可思议。廖维鸣听明白之后,松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阿姨治病还需要多少钱?”温梦复述了医生的话:“保守估计还要20万。”“知道了。”廖维鸣马上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五分钟之后,他回来了,只有一个问题:“我拿到20万了。刷卡可以吗,还是要付现金?要是付现金的话,我现在去找个at取一下。”你瞧,对于一些人来说无法逾越的鸿沟,在另外一些人眼里,不过是一道小小的车辙。——钱能买来什么呢?在母亲生病之前,温梦一直活在象牙塔里,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冷冰冰的现实抽了她一记耳光,告诉她,钱能买命。【您已支付成功。】医院缴费处打印出长长的单子,每一笔交易都在以分钟计算,延续着一个人的生命。“维鸣,我一定会还你的。”温梦把缴费单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轻声说,“连本金带利息。”朋友肯在危急时刻出手帮助,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她不能再欠对方更多了。“这么一点钱,还什么……”廖维鸣说到一半,看到了温梦坚持的眼神。于是他改变了措辞,闷声闷气地接上一句:“你愿意还就还吧,不过利息就不用了,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谢谢你。”三个字让大厅融起一层暖意。廖维鸣从塑料椅子上站起身,环顾四周一圈:“在这里过夜不行,太冷了。我去医院边上的酒店开个房,你去睡一会吧。我在这里看着,阿姨要是做完手术了,我喊你。”温梦怎么可能离开,做手术的可是她的母亲。她摇了摇头:“你不用管我了,快回家吧。”廖维鸣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最后重新坐下了:“你要是不想动就算了,我陪着你。”“不行,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去休息。”廖维鸣耸耸肩:“我可是熬夜型选手,你绝对耗不过我的。要不要试试?”试试就试试。两个人在等候区枯坐一夜,终于得到了温梦母亲做完手术、转进icu病房的消息。“手术情况不大好。”医生说得委婉,“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时间也正是从那天开始,变得混乱无序。温梦记得一些事情,又忘记了一些事情。一天,两天,或者三天。她把一个曾经说过很多次的约定,完完全全忘在了脑袋后面,心思全都集中在了母亲的病情。手机时不时响起来,温梦无暇顾及,干脆直接交给廖维鸣处理。而廖维鸣是可靠的,值得信任的。他向学校请了长假,专心致志地陪着她,从白天到黑夜。缴费、取化验单、中午订饭、挑选护工、打点医院关系——廖维鸣在竭尽所能地做着那些原本不应该由他去做的事情。感谢的话说得太多,就失去了意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温梦不再和廖维鸣说谢谢了。她决定把这份感激记在心里,刻进骨头里去。2011年的12月26日,北京开始下雪。温梦打开住院部洗手间的水龙头,用冷水迅速洗了把脸。一连熬了几夜,她实在困倦不堪,想用这种方法清醒一些。出来的时候,刚巧看见廖维鸣一路小跑上楼,手里拎着一袋庆丰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