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梦端起杯子,默默喝了一口水压住咳嗽,然后打断小常的发言:“不能这么写。”“为什么?”温梦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有徐静秋的叮嘱,有李彦诺回来的契机,甚至还有廖维鸣离开的原因。种种纠结在一起,缠出一个王宁德模糊不清的身影。“让我这两天再思考一下。”温梦最后慢慢地说,“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一定有更好的切入点。”小常充满信任地附和:“行。”椅子从桌前滑开之前,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嘱咐了温梦一句:“对了梦姐,你脸色看着真的不大好。要不今天请个假,早点回家休息吧。”温梦想到那间空荡荡的公寓,停顿一下,轻声回道:“不用了。”上午,中午,下午。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屏幕上却再没有过来自廖维鸣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不真实,哪怕过去接近一天,温梦还是没能适应这份沉默。终于临到下班之前,安静了一天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来电了。温梦愣了一下,急忙接起来。对面却不是廖维鸣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声:“请问是温小姐吗?”“对。您是?”“您之前订的婚纱已经改好了,随时可以来取。”原来是婚纱店的店长。温梦握着手机,几秒之后低声说:“知道了,谢谢您。”通话结束之后,温梦一边咳嗽着,一边给廖维鸣发一条微信:【婚纱店刚刚联系我,说是衣服改好了。】这次廖维鸣很快回复:【糟糕,我只记得和婚庆那边说取消仪式,忘记告诉婚纱店了。不过定制的裙子估计也退不了,你要是有空,就取了自己留下吧。】明明每一个汉字温梦都认识,可她看着屏幕,却觉得有些读不懂了。片刻后,她决定再问一次:【维鸣,你是认真的吗?】她是在说分手这件事。隔了几分钟,廖维鸣说:【是。】手机自此安静下来,再没有回音了。夏天感冒真是最糟糕的一件事,外面天气炎热,身体里也在冒火。温梦下班回来,吸溜着鼻子,随手打开客厅的灯。坐在一个人的沙发上,茫然地看着电视屏幕亮起来。电视上又在演《十诫》——上次两个人一起看完,廖维鸣忘记调换影片了。客厅里的空气突然变得逼仄,让人一秒都待不下去。这种感觉太讨厌了,就像此时此刻额头上冒不出来的汗,憋得人不明不白。温梦只能起身进了卧室,昏头涨脑地跌进床里。她突然想起一个雨天。当时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就坐在床边。排风扇呼呼往外冒热气,烫得人膝盖发疼。她在赶一篇急用的稿子,下午五点前要交给刘主任。而廖维鸣突然在这个时候推门从客厅进来,兴致勃勃地问她:“最近天气好糟糕啊,我们别在北京呆了,去撒哈拉骑骆驼吧。你看下周怎么样?”对于对方异想天开的行径,温梦早就见怪不怪。她手上一边打字,嘴里一边应付:“不行啊,我下周没空。”“那下下周?”廖维鸣认真计划起来,“我去问问那个做订制行程的导游。”……真是疯了。温梦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从电脑上抬头:“维鸣,我不可能和你去撒哈拉旅游。第一是我们都没有签证——你先别和我说办加急的事情。第二是我不可能和老刘说,我要去骑骆驼,所以不去上班了。我要是真这么讲了,你信不信老刘马上就能被开除我?”一通讲下来,她生出些感慨,又补上一句:“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我真是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天气不好的时候出去走走,换一换心情,找点灵感。”“想找灵感的话,在网上看看纪录片不行么?”廖维鸣见她态度坚决,被勉强说服了,嘟囔出一句:“好吧。”“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关门。”温梦把视线重新投回到文档上。啪。卧室门被廖维鸣拉上,这件事就这么被掀了过去。彼此行为模式差得太多,类似的例子发生过无数次,简直不胜枚举。每次遇到温梦不能领悟的时候,她就会用“艺术家性格”来概括对方,好像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答案了。早餐可以从豆浆变成咖啡,沐浴露可以从金盏花变成马鞭草味,汤里可以不再放香菜,鸡蛋要吃溏心的——生活上的习惯是最好统一的,她也愿意去配合廖维鸣。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以至于温梦觉得,他们在情感上的诉求也变得统一。他和她都清楚边界和禁区在哪里,有了不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