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环境和安保都很好,讲究人车分流。大门前时围着一道雕花铁栅栏,车辆只能就此止步,没办法再往前开。可窗外的雨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我走过去就好。”温梦说。李彦诺看了一眼顺着挡风玻璃流下来的水柱,欠身从后座上取了件东西。是一把雨伞,钢骨质地精良,架子上蒙着一层结实的黑布。他递了过来,温梦迟疑了一下,拒绝了:“别给我了,万一你下车的时候需要呢。就这么一点路,真的不要紧。今天已经很谢谢你了,你快回去吧。”说完生怕李彦诺为难,把车门推开,高跟鞋踩进水里。她是做好了被淋成落汤鸡的准备的,但雨一滴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李彦诺熄灭了引擎,也下了车。那柄黑伞及时撑了起来,遮住了她的头顶。他个子生的高,步子理应迈得也大。但走在温梦身边时,怕雨伞顾不到对方,他特意放缓了步伐,配合她的节奏。哪怕是对着早已生疏的同学,哪怕是对着没有信守承诺的叛徒,李彦诺还是会送对方一程。再次被这样无声的温柔包裹住,是一种复杂的感受。温梦脸上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心里却突然开始被情绪撕扯,让她讲不出话来。她不说,李彦诺也没有开口。一路走着,呼吸声伴着雨声起伏。小区大门离公寓楼不算远,绕过一条林荫道,再路过一个小小的人工湖就到了。遇上这么个鬼天气,湖上的鸭子都要找地方避雨。更别提行人了,一路过来,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可临到公寓楼前的台阶处时,温梦却发现有个人在等。那个人后背抵在楼门上,修长的指间握住手机,另外一只手插进裤兜。少了领带的束缚,衬衫领口略有些松散,敞出一小段皮肤,看着苍白没有血色。“维鸣?”温梦在看清对方的面孔之后,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廖维鸣抬头,雨化在微垂的眼睛里。他没有解释自己出现的理由,只是漫不经心的抱怨:“你的电话怎么关机了。”“对不起。”温梦磕磕巴巴的解释起来,掏出黑屏的手机,“刚刚没电了,又忘了带充电宝。”这个解释廖维鸣好像听见了,也好像没有。因为他的视线从温梦那里移开,向右挪去,停在了她身旁的李彦诺那里。刚巧对方也在看廖维鸣。旧日朋友相见,明明应该先有个人说句“你好”,或是至少客套一下。但廖维鸣眉毛蹙起,浅褐色的眼珠盯着李彦诺,一言不发。而礼貌如李彦诺,也没有开口。——不是曾经一个人耐心讲题,另外一个人不想听,故意趴在课桌上装睡,最后还是被一把拎起来,被迫老老实实做完作业。不是曾经一个人在球场输了球,沉默的坐在台阶上。另外一个人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说出一句“多大点事,周末来我家打游戏去”。不是曾经一个人在食堂里偷偷分配肯德基,另一个人帮忙放哨、提防食堂大叔的偷袭。更不是曾经一个人拖着书包,走在放学的路上,信口开河讲些鬼故事。而另一个人骑在单车上,有意放慢速度,侧耳倾听。夕阳照在好朋友身上,拉出一对长长的影子。此时此刻,隔着漫长的时间长河和瓢泼大雨,两个男人再次相望。沉默中流逝的每一秒钟似乎都在说,有什么东西被放得太久,变了模样,陌生的面目全非。也许从分别的那刻起,命运就驶向了他们从未设想过的轨迹。廖维鸣和李彦诺彼此审视着,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点复杂的情绪。空气被拉满、紧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温梦最不擅长应对紧张的气氛,只觉得喉咙里突然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点响动打破了僵持。廖维鸣重新看向温梦,轻声说:“是不是冷?快过来吧,我们回家去。”回家。两个字点醒了温梦。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李彦诺的伞下,一直没有动过。她急忙抬步,而身旁的李彦诺似乎也要跟着一起往前走。只是迈出半步之后,他又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整个过程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剩黑色伞面微微晃动。温梦没有察觉,但廖维鸣站在台阶上面,看的清楚。他面上没动,照旧走下去,朝温梦伸出手:“别跑,小心摔倒。”“不会摔倒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温梦这么说,廖维鸣还是牢牢的握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上来。生怕稍一松手,她就会滑向他看不见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