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汀舟每日都来见?她,今日来时看到一个高大的?陌生背影从药铺后门一闪而过?,那赭色的?衣角堪堪擦过?门扉,无声无息。
他驻足望去,那人?不过?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院子里多了?零散的?水渍,滴滴答答像小?猫的?梅花印一路延伸到耳房。
叶汀舟听到耳房里传来悉悉窣窣的?声音,屏息凝神放轻脚步准备去逮“老鼠”——
谁料刚到门口,嵇令颐便用帕子擦着?那葱白的?手指往外走,两人?猝不及防对上还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来了?也不出声!”她松了?口气,顺手将?耳房的?门掩上。
虽然只有一眼,可叶汀舟仍然看到房间里散着?冷雾的?冰棺,带来隐秘的?窒息感。
他眉心跳了?跳,在嵇令颐抬头看来前?说道:“高驰同意你去毗城施药布粥了?。”
嵇令颐眼睛一亮,手上的?帕子欢快展开,叶汀舟往上飞去一眼,发现帕子纯白无暇,并无血迹。
他收回?目光,温和道:“顺着?你的?说辞,我说你去了?一趟寺庙仿若脱胎换骨,听说毗城难民闹事不堪其扰,想为将?军做点善事博得一个好名声。”
“但其实是,缺失的?使者尸块找不到,将?军眼下做了?最坏的?打算,先在战前?把该捞回?来的?人?口捞回?来,能给魏国添乱拱火更佳……所以同意你去雪中送炭。”
地上的?水渍已经?完全蒸发,就像从未出现过?,叶汀舟在那块恢复如初的?地面?上看了?很久,停下脚步:“将?军不放我走,因为我也是那夜的?知情人?。”
“无妨。”嵇令颐似乎早有所料,“我保证使者的?事会在王都人?马到来前?被闹大,彼时木已成舟,高驰堵你一人?的?嘴没?用……我在毗城等你。”
叶汀舟自打她从明空寺回?来后常常会陷入烦闷和忧愁的?情绪,嵇令颐见?他此刻又僵着?个脸,好半天?才斟酌着?对她说:“你……别做一些冒险的?事,如果有人?逼你,你也不要为他卖命。”
“嗯。”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我只为自己冒险。”
*
嵇令颐正式动身已经?是五日后了?,她带了?两车战乱时所需的?寻常药材,挑了?辆轻便马车与荷香一起离开。
偃刀被她留给了?叶汀舟,知道他不会收,嵇令颐还特意嘱咐偃刀等自己出了?彰城再回?高府。
只有程清淮,从头到尾巴巴地瞧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可眼睛里都是话。
他前?前?后后帮她将?所需的?东西都整齐搬上木板车并一一码好,把马车里面?布置得周到规整,还熟门熟路地给她放了?两本书……于是嵇令颐已经?到喉咙口的?哪句“你跟殿下一路来”变成了?“算了?,一起走吧。”
程清淮笑起来,颇有两分?少年气的?得逞和热烈,他不由分?说坐在了?马车前?充当?马夫,让嵇令颐和荷香待在马车里。
高驰派人?送来了?通关路引和一份毗城官仓粮票,还另派了?几位得力的?亲兵卫一路护送。
嵇令颐望着?眼前?的?众人?,对着?那位自称是临时顶替的?指挥使茫然道:“我记得,将?军给我的?人?不是副统领吧?”
孔旭点头,一手搭载腰间长刀上:“原指挥使范凿昨日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折了?腿,属下正巧奉命要去毗城,顺路而为。”
嵇令颐狐疑地瞧了?瞧他,见?孔旭面?上镇定自若,越发确定此人?就是赵忱临塞到亲兵卫的?暗卫。
瞧这?主仆俩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是一脉同气。
她上车,那孔旭大马金刀地驾马紧紧守在一旁,每次嵇令颐稍稍撩开窗帷往外看,他都会第一时间严肃地望过?来。
这?一路严正以待,队伍终于到了?彰城的?城门口,这?里距离毗城尚有一段距离,可门口的?校尉多的?像是地里随处可见?的?白菜似的?。
那城门校尉见?到这?群人?,尤其眼尖地瞥到了?马车边凶神恶煞的?亲兵卫,原本热得骂娘的?臭脸立刻换上了?笑容,指挥出城人?群让开一条优先通道。
“原来是孔大人?。”校尉仰着?头与孔旭说话,热辣的?太阳照的?他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着?眼赔笑道,“将?军有令,那个……”
“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孔旭沉声道,身旁另一位亲兵卫将?路引奉上。
校尉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越发夸张,他快速扫了?眼路引,传给一旁让人?复查,自己则望向马车说:“高夫人?体谅将?军最近因事忧愁,特意命我等挨个搜身,不留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