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宁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轻快又明亮,仿佛她要面对不是一个事关她健康的坏消息。她的眼睛很亮,说话很稳,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蔺耀阳,她的心态真的超好,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善意的隐瞒,而是实情。蔺耀阳在心里盘算一番,顾平宁的病情其实真的瞒不了多久,与其让冷冰冰的大夫告诉她真相,还不如自己组织好措辞提前透露一二。顾平宁心思敏感,听蔺耀阳支支吾吾说了两句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情况。“这么说,我腿里的碎骨就像是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而最好的办法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蔺耀阳点头,这话总结的十分到位。“也不算多大事,□□不爆炸就没事嘛。”顾平宁不知是真的心大,还是勉强装出来的不在意,“之前该怎么样过就怎么样,不必忌讳出门,也不必像哥哥那样大惊小怪。”“可是大夫说……”“殿下,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什、什么?”“我想去游历天下啊。”所以躺床是不可能躺床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躺床。“殿下,王府好像到了。”顾平宁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也就不着急着叫大夫,反而在安王殿下的陪伴下,优哉游哉地逛起了王府。“殿下,这王府的布置我很喜欢啊,东院边上还种了好多果树,只是这庭中央孤零零的树桩子,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蔺耀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记忆里突然闪过顾平宁手持银鞭抽断百年大树的模样,他晃了晃脑袋,含含糊糊问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树桩好像是阿宁你的杰作。”“记?”顾平宁瞬间抓住重点,“你记起往事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安王府又紧急传了太医,一直在顾府等消息的顾家人听闻后也急急忙忙赶到王府。可就如同上一回太医找不出失忆的原因一样,这一次他们依旧不知道蔺耀阳恢复部分记忆的关键。反倒是安王殿下主动坦白:“我喝了飞叶的那瓶药。”他不自在地瞥了各位太医一眼,小小声补充道,“没和太医说。”顾平宁最先皱起眉头:“这药也是能乱吃的吗?”“我找府里的大夫看过了,没有毒。”太医院的太医齐刷刷跪了一地,将那个空空的白瓷瓶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低着头回禀其中有几味药他们拿捏不准。蔺耀阳想的简单:“既然是飞叶拿过来的药,问问飞叶不就得了。”这一回轮到顾平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上一回他来送药时,我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飞叶他,可能正在生我的气。况且,我也不知道飞叶住哪。”“我……”“我派人去找。”顾子蠡直接截了顾含光的话,“阿宁你先和爹回府,别担心,飞叶很快就能找到。”顾平宁刚刚听了安王殿下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正是对恢复记忆这件事感兴趣的时候,于是对着自家爹卖了个又甜又软的笑:“爹,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日子。”随即又转头冲顾含光表示:“哥哥也不要担心,你想瞒我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不用担心殿下或太医说漏嘴了。”顾家的父子两最终还是没能拗的过顾平宁,啰啰嗦嗦叮嘱一箩筐后,终于允了她在安王府住上天。蔺耀阳见顾平宁感兴趣,于是将这些天晚上那些无比真实的梦也一股脑全讲了。“我在国宴上被五公主嘲讽,在西茗湖边又被你表妹欺负,楚楚可怜像一朵小白花?”“然后我又一鞭子抽断百年大树,还拿匕首将人扎满窟窿,武艺高强动手凶残?”顾平宁摸着下巴不解道:“我过去的性格,那么纠结那么复杂的吗?会不会是殿下你根本不是恢复记忆,晚上随便做梦瞎想而已?”“不是瞎想。”窗外有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是你惯会演戏爱骗人而已。”“飞叶?”顾平宁看着他熟悉的黑衣佩剑装扮,还有熟门熟路翻窗户的动作,脸上露出笑来,“正想找你呢。”飞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知道这大小姐在找他,他才懒得上门听她那一套“不记得了所以关系退回原点”的说辞。“急急忙忙找我,有什么事?”“就是你上次那瓶药,起效果了。”飞叶心里一喜,面上却还维持着冷冰冰的面瘫模样,冷着声音道:“所以现在你终于都记起来了?不对,师叔说这药起效很慢,至少得十天半个月。”顾平宁心虚地移开目光,伸出爪子指了指身边的蔺耀阳:“是殿下喝了药,记起了一部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