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能叫你阿宁吗?”安王红着脸开始得寸进尺,“我听你家里人都这样叫你,阿宁?”顾平宁之前就知道蔺耀阳脸皮薄,动不动就有红脖子红耳朵的毛病。但她现在深刻怀疑这毛病是会传染的,因为她糟糕地发现,因为这一声“阿宁”,她的耳垂自也隐隐有点发烫了。“算了,殿下要叫就叫吧。”“那阿宁也不要叫我殿下了,我有个小字,唤作阿旭,是我母后取的。”旭者,日初出貌,生气盎然。本朝其实并不流行给孩子取小字,只有生怕孩子养不活的家里才会避讳大名,唯恐小孩被阎王爷勾了生死簿上的名字去。想来蔺耀阳幼时体弱多病不假,这才让先皇后取了同大名意思的小字日日唤着。可、可是顾平宁根本就叫不出口啊,除了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地叫过一个人名字。从来都冷静自持的顾平宁最终还是落荒而逃了,她没能叫出那个小字,也拒绝了安王送她回府的好意,吩咐红缨将轮椅推到了西茗湖边。冬天从湖面上刮来的冷风寒意十足,吹散了顾平宁耳垂上的薄红。“小姐,这风太冷了。”红缨不知道这冬日里光秃秃的湖水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担忧道,“您这样会受寒的。”“无妨,我说一句话就走。”说话?这四下无人的跟谁说话?顾平宁的目光透过波光粼粼的湖水,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低声道:“是姜家联合了云皓埋在宫中的钉子,现在凶手已经伏法,也算还了你的提醒之情了。”说完这一句顾平宁便没有再做停留,出宫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红缨见自家小姐终于从早上古怪又烦躁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心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什么对姜姑娘这么上心?这么多事都是由她牵扯出来的,她还害过小姐呢!”“他们都是一个个真实的人,好坏难论,到底都是生命。姜阮害过我,为了自保还曾想将哥哥拖下水,但她也在死前对我心存了一份善念。我纵然不喜欢她,但她既已死,我也不想她连死后该向谁报仇都不知。”顾平宁说完这番话就没有再开口,今日特意到西茗湖一趟,也算是对姜阮的事有个了结。怕是姜阮送出那两封密信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最后真的只有顾平宁这个和她素有旧怨之人,对揪出背后凶手有一点点上心和在意。天色渐暗,马车内的气氛安静下来。今日实在发生了不少事,顾平宁闭着眼睛半靠在软枕上,整理脑中各种杂乱纷繁的信息。当初的坠马之事要查,一方面从当年自己身上有无丢失的物件查起,另一方面可以从这只有在南疆才能种活的七星草入手。还有云皓旧族不知道为什么死咬着自己不放,这一次朝廷虽说捣毁了他们几个窝点,可是依旧没能将对方连根拔起。剩下的就是白日离莫名其妙出现的云泽公主,不禁让顾平宁回想起当初萧劫那句不怀好意“宣战”,关于杀她的后手……“吁——吁——”马车毫无预兆地急停,顾平宁整个人都被震了一下,好险额头没磕在车厢壁上,人还没坐稳就听见车外车夫愤怒的呵斥:“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小姐您没事吧?”顾平宁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只是纳了闷今个儿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惊了两回马,总不至于又碰上英雄救美了吧?她挑开帘子一看,哟,熟人熟套路啊,连主角都不带换的。只见马车旁那位天泽的公主又是一副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同她站在一起的,不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安王殿下又是谁。只是早上吃了亏的安王涨了记性,这一回是用剑鞘将人从马车前硬生生挑开的,连一个头发丝儿都没有碰到。顾平宁看不懂这唱的是哪一出,倒是车夫出言解释道:“小姐,这女人简直疯了,直冲冲往我们马车上撞,您没惊着吧?”蔺耀阳听到这话紧张地往这边看过来。顾平宁摇了摇头:“我无事。”这一次被人从马蹄下救出来的天泽公主倒是没有再哭,这是睁着那双柔弱无一的眼睛巴巴地望着蔺耀阳。“你真想死谁也不拦着,倒是我白日里多事救了你。”蔺耀阳的声音冷的能掉冰渣子:“只是请你死的时候不要连累别人,尤其是离我们家阿宁的马车远一点,听到了吗?”他刚刚看得清楚,这女人就是故意冲着马车撞上来的。若不是他不放心一直偷偷跟在自家媳妇的马车后面,那一下绝对撞车惊马,而坐在马车里的顾平宁免不了要磕着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