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飞听到祖树这么说,已然色变:“什么?难道他收了刘老家的钱,又寻不到女尸体,便把活生生的人杀了交差?”
祖树冷笑:“我早跟你说过,人心险恶,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人心啊……
在霓飞意识中旁观的方渺渺,不由回想起自己见过的人心。她活过千年,其实真正一起生活过的凡人,只有她还是只普通猫儿时的主人方书生。
方书生迂腐,清贫,但他的心若描绘出来,该是透明无尘的。但他的生命太短暂了,以至于从那之后,方渺渺不敢与凡人走得太近,从此她身边的人要么是修行之人,要么是妖族,总之要生命长久。表面无所畏惧的踏月,心深处畏惧离别。
所以她不大了解凡人。或许是生命短暂,才总为了抓住什么而不择手段吧。像方书生那样的人,其实是很少很少的吧?
陈枫荣作势要打开袋子,刘予得吓得想跑,脚腕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绊着,站都站不起来,抱着头杀猪似地叫起来:“别放出来,别放出来,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啊……”
布袋里的头颅愈加愤怒,将布袋撞得上蹿下跳,陈枫荣几乎按不住。
刘予得抬头看向陈枫荣:“仙人,你从前还给春桃治过伤,你给她说说别冲我来啊……”
陈枫荣突然一声痛呼,布袋脱手,手上鲜血淋漓,接着“撕啦”一声,布袋上出现一个大口子,头颅竟破袋而出,在地上弹跳一下,表情狰狞,直直撞向刘予德。
刘予得撒腿就跑。头颅不依不饶蹦跳着追赶,村民们也吓得四处躲避。刘予得吓破了胆,疾叫道:“我不就是拿了你东西吗?东西不在我这里,我不敢了,别咬我,别咬我!”惊恐之中摔倒在地。
头颅滚了一下蓄力,牙齿外露,立刻就要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村子那边忽传来一声呜咽女声:“东西还你,你别杀他!”
头颅停止蹦跳,滚了一圈,一对凸出的眼睛对着蹒跚而来的女子。那是一名年轻村妇,骨瘦如柴,一付病入膏肓的模样,人几乎站不住,拄着一根木棍吃力走来。她的一只手朝前伸着,手里颤颤拿着一样什么东西:“你的镯子,还你……”
刘予得嘶声怒吼起来:“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回去!”
村妇神情悲凄:“予得哥,你拿命昧下这点东西,难道我就能活了吗?”
头颅猛地朝村妇蹦去。村妇吓得赶紧把手中东西丢出去,头颅的嘴张开,正好把那物衔在了嘴里。然后它就停住了,似乎还隐隐发出一声哭泣。
陈枫荣上前想看看它叼住的是什么,祖树神情绷紧:“别动!血蕈要成熟了,若孢子飞散出去,难免又害人!”
陈枫荣这才看见嫁娘头颅耳中有物耸动,一朵紫色芝状物正在缓缓冒出。
祖树手一挥,掌心飞出一个火团击中嫁娘头颅。它立刻被火焰包裹,连同血蕈一起被烧成焦炭。
青烟刺鼻,人人惊战。祖树上前看了看,头颅的牙关之中咬的是个小金镯,经火烧之后不但没发黑,还更加黄澄澄了。祖树森然目光扫向刘予得。
刘予得已爬到村妇身边,两人都无力站立,依偎着跌坐在地上。刘予得扶着村妇,带着哭腔道:“我真的没有杀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收敛尸体时她身上掉出这个小金镯,我便捡着了。”
霓飞克制不住怒气:“这女子病饿至死也不舍得拿这镯子换口吃的,必是她比性命还重要之物,你竟忍心夺走,怨不得她一心咬死你!”
刘予得抬起头来,哑声道:“就算比性命重,她也已经死了,留着有什么用!”
祖树怒道:“无良之徒!”
村妇伏在地上叩头泣道:“求仙人饶他一命!予得哥是为了给我治病,鬼迷了心窍……”
刘予得抬手像要打村妇:“你明知是救命的东西还拿出来,你……你……”终是打不下去。夫妻两个抱头哭成一团。
那些村民还挤着围观,中间几道贪婪的目光正落在头颅口中金镯上,有人忍不住出声:“仙人,这个镯子……”
祖树没理他,接着道:“这镯子是春桃之物,当然得随葬。”
村民小声嘀咕:“那不可惜了么?这可是金子,死人要金子有什么用……”
祖树不加理会,对霓飞道:“将春桃葬到无人知晓之处,再布个索魂咒,谁敢擅动棺椁,必会被春桃的冤魂追魂索命!”说罢,目光冷刀似地扫向村民,“貊乡鼠壤,陋俗流毒!”村民们面露畏惧,默默退走。
陈枫荣脱下外袍,将春桃的身首合并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