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荣的膝下垫着毕方的血泊,急切辩解道:“各位有所不知!毕方这种凶禽,一向是雌禽负责产卵,雄禽负责孵化的。在巢中孵卵的那头毕方是雄禽,早已在外为患的是雌禽,也就是今日捕住的这头!星君明鉴,的的确确是先有毕方祸事,后有我去盗卵的啊!星君若不信的话……”
他一把拉过竹白:“竹白……竹白可以给我做证,我是先捡到这孩子,知他因毕方引起的火患失去家人,我才起了为民除害之心,想出盗鸟卵诱捕毕方的主意!”
宋星逐俯视着男孩:“竹白,你来说。”
竹白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在这等场面下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他跪在陈枫荣身边,脸颊遍布泪痕。他战战兢兢道:“师父……师父说得没错,毕方带起的火灾烧着了我们整个村子,师父从火海里救了我,替我治伤。等我好一点,师父带着我一起去盗的鸟卵。我看到了在鸟巢中孵蛋的另一头毕方,它的羽毛与烧毁我家园的那只相比,艳丽得多!”
禽类常常雄性羽色绚丽,雄性羽色朴素。
宋星逐再问:“你说的都是实话么?”
“是……”泪珠从男孩眼角滚落。他叩了一个头,额头都撞破,哭道:“求你们……求你们别冤枉师父!他是好人!”
陈枫荣揽住了竹白的肩,道:“星君,孩子见识少,您……您吓到他了。”他把竹白揽入怀中:“竹白别怕,星君圣明,不会冤枉师父的。”
宋星逐隐隐记起多年以前,那个为师兄喊冤的自己。他沉思良久,吁出一口气:“你们起来吧。”算是放过了他们。
陈枫荣的自述能够自洽,还有竹白作为人证,但是,宋星逐还是以手段诡诈为由,取消了陈枫荣的参赛资格。陈枫荣在修真界是新人,无甚根基,其他修真门派乐得去掉一个竞争对手,也没人给他说话。
陈枫荣听到宋星逐的判决后,面上压抑着无穷委屈,却不敢反驳,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黯然离开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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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椿尘阁的竹楼里,宋星逐泡在桶中,声音被热水浸得有些懒:“那之后,我着人打听了一下这个陈枫荣的底细。据说的确是猎宝人出身的。所谓猎宝人,就是掌握一些寻找天材地宝、奇珍异兽的特殊方法的人,靠这家传手艺吃饭。那些珍宝往往归属有争议,猎宝人常染上盗窃之名,名声不太好。陈枫荣虽没在比试大全胜出,却凭着猎宝的本事积累了家底,创立问椿尘阁。”
“问椿尘阁初期只是个寒酸小门派。我之后也没再去关注过,只在很长一段时间后偶然听人说起,说问椿尘阁在随后年月里越办越兴旺,招了不少弟子。看来,当年我抹了他的参赛资格,并没有耽误他的前程。”
风抚过庭外一丛垂坠竹梢,沙沙作响。方渺渺道:“我从前对问椿尘阁没好印象,不过今日见到陈枫荣,倒觉得是个儒雅有礼的人,好像也挺大度,并没记你的仇。”
她虽然不常接触人族,搁不住是活了千年的老妖,在看人方面还是有一点经验的。人的容貌可以改变,神情可以伪装,但眼神不易掩饰,今天见到的陈枫荣眼神温和纯粹,没有宋星逐描述的心机诡诈之相。
宋星逐也觉得困惑:“是啊,我老觉得他跟换了个人似的。说他与从前不一样吧,容貌、声音分明是同一人,但气质超脱了许多,颇有几分仙人气派了。或许修行境界提升,气质也会改变?”
方渺渺深以为然:“毕竟你两百年没见他了,修了两百年,野兽都能修成精,别说人了。”
宋星逐心头却依然有疑云挥之不去:“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感觉就像当年我听陈枫荣的辩白,没有破绽,却总觉得其中有问题,又抓不住问题所在。”
方渺渺的脑袋从屏风一侧探出去:“那你觉得毕方之祸,究竟是不是他设计引发?”
宋星逐往水里一缩:“你不要偷看我!”
方渺渺“啧”了一声缩回去:“稀罕看吗!”
宋星逐不乐意了:“怎么不稀罕?鸿蒙天不知多少仙子都惦记着本仙呢!”
方渺渺忍不住乐:“那可不能浪费啊。有机会开个场子,我负责门口收钱,让仙子们排队欣赏星君沐浴。”
“你……”宋星逐气红了脸。
方渺渺不逗他了:“赶紧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