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讲个故事,林夏同学,你能听吗?”
“你讲。”
林夏看着张胜,她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从僵硬和尴尬,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我曾经有一个非常幸福的童年,我父母待我极好,虽然在农村,但从来都舍不得让我吃一点亏,他们起早贪黑,希望能供我上大学……”
“我学业自小便极好,考上了县里不错的初中,然后以全班的第一名,考上了沧海区最好的重点一中,并进入了火箭班,虽然在火箭班里成绩不算出众,但如果没有马失前蹄的话,我大概……”
“高三的某天,我父亲跳楼了……没多久后,我母亲精神失常,也跟着一起跳了!”
“我看到我父亲的遗体,整个人都像碎肉一样,骨头错位断裂,我看到了母亲的遗体,面目全非,血液满地……”
“我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对我极好的那些亲人们,被火化,变成了两盒骨灰……”
“我本来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根本想不到,这一切都仅仅是开始……”
“债台高筑,亲戚们避我如瘟神,追债者追到我房子里,砸这些东西,砸那些东西,法院查封了我家,连最后的栖息之地都被查封,同时,我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老赖,父母在我十八岁成年那年,将我的身份证贷了一大笔钱,这笔钱,说是助学贷款,结果,贷了其他东西套现了……然后,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我傻乎乎地听信其他叔叔婶婶,说要留个念想的话,继承了父母的房子,然后,也继承了贷款……”
“……”
张胜的声音越发低沉,说起来曾经惨状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充满着压抑与绝望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林夏感觉喉咙里咽哽着一些东西,想吐,却吐不出来,既干涩又酸苦,喝了一杯白开水以后,这种感觉都没有抑制住。
高三最关键的时期,张胜在班上开始变得可有可无,甚至没什么存在感。
虽然每天都来上课,但一直精神恍惚,明明是个十八岁青年,但却缩成了一团,仿佛与整个班级给隔离开了一般。
当时在认真读书、备考的林夏自然是心无旁骛,明明是同桌,却也是极少关注,久而久之,张胜在林夏的眼前,便如同空气一般……
现在想来,那段时间,应该是张胜最为痛苦的时间?
“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甚至,也没什么可信的人了……”
“但我总是告诉自己,我总要活着……”
“像一根草一样,就算是无人问津,我也得活着,好好地活着,死皮赖脸也要活着……”
张胜自言自语地说着,好似将伤疤一点点地给扯出来。
然后……
里面是鲜血淋漓!
林夏尽管忍耐,但眼圈已经是微红,特别是当张胜说这个世界没有其他亲人的时候,林夏终于忍不住地低下了头,用餐巾纸擦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其实一直想听张胜的故事。
在听故事之前,她只知道张胜负债了两百多万,日子很艰难,但当张胜开始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林夏却感觉自己当初完全错了。
这是一个既悲伤,又震撼的故事。
在这个大家都向着阳光的年纪,却偏偏坠入了黑暗,堕入无尽的深渊,冰冷得让人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