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焚意站在春光里,穿着一身白衬衫,身形高挑,神色冷漠,他倚靠着墙,手中攥着一枝玫瑰,用剪刀慢慢修剪上边的绿刺。
他剪刺剪得很温柔。
像怕扎痛了他的心上人。
盛焚意的这张脸,观泠永远不会忘记,也不会错认。
当观泠亲眼得知隔壁搬来的那户人家的家庭老师是盛焚意、盛焚意成了他的邻居这个事实后。
他直接跑了。
观泠以为盛焚意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可他不知道他跑了之后盛焚意倚靠着墙缓缓抬眼,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伴随他慌乱的关门声,盛焚意面无表情歪了歪头,一缕乌黑的发落在脸上,遮住了血红病态的唇色。
咔嚓。
盛焚意手中锋利的剪刀一下子剪断了玫瑰花枝,连同他左手无名指第二个指关节位置上的肉被刀刃深深割出一道伤,血珠冰冷地溢出来,遮住了指关节上因常年佩戴婚戒留下的环状痕迹。
观泠回到客厅,门彻底关好后,双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他这两年心脏不太好,方才跑了短短一段路心就疼得厉害,鼻子也呼吸不上来,他弯着腰,喘了几下,心口那沉甸甸得让他沉闷压抑的滋味还没散下去,泪水就像是掉下来的眼角膜一样流了出来,眼前一片发昏,什么都看不清,听东西也乌泱泱的像是精神错乱,他捂住胸腔,手掌被剧烈的心跳震得发麻滚烫。
隔壁那户人家的小男孩还在沙发上吃巧克力蛋糕,他一抬头,看见观泠坐地上白着脸呼吸不上来的样子以为观泠有心脏病,吓得蛋糕直接掉地上,生怕观泠死了,直接站起来对着楼上喊救命,管家和几个女仆从楼上下来,管家去叫了医生,几个女仆扶着观泠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药喂他吃。
观泠不喜欢吃药,很苦,可他此刻神志不清,连药的苦味都感觉不到了,给他喂完药,医生过来检查了一番,说没什么大碍,他们才离开,客厅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观泠和小男孩。
观泠没有力气,他浑身发软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他躺在沙发上,合了眼,鼻息细得要命,指尖都发紫,是呼吸过度导致的窒息后遗症。
小男孩咽了咽嗓子,他坐在观泠旁边,给观泠盖了一条小被子,观泠像是睡着了,脸色终于慢慢红润些许,他这才放下心,让管家给他又拿了几个蛋糕继续大口吃着,吃完之后他去洗手间洗手,出来时看到观泠醒了。
观泠不安地坐着,一头金色卷发垂落在肩膀,他穿着宽大的白衬衫、黑色短裤,那样细得一截白手腕从袖子里露出来,衬得他瘦小的躯体越发可怜,比小孩子还脆弱,他手里紧紧攥着被子,手背都在颤。
观泠一直在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他太害怕了,但比起害怕,更像是一种羞耻,他的婚姻肮脏、不堪又痛苦,盛焚意如今成为他邻居的老师,这意味着盛焚意将有许多时间仅仅只是一墙之隔地和他与丈夫生活在一起,如果、如果他以后被丈夫打了,或者丈夫辱骂他,盛焚意都会知道的,那,或许有那么一天他还会怀孕,他难道要大着肚子和盛焚意见面吗?
……不要。
搬家、可以搬家吗……搬家了就不会再看见盛焚意了。
如果和丈夫好好说……没有办法好好说的,怎么说呢?说隔壁住着他的初恋竹马,不仅是竹马,还是丈夫口中的小三?他不想丈夫误会,不想丈夫知道盛焚意的存在,不想丈夫觉得他和盛焚意有一腿,丈夫知道了一定会惩罚他的……
观泠的思绪越来越乱,他越发用力攥紧被子,搁着薄薄一层被子,他的指尖掐进虎口,掐得太深,险些破皮,这样疼了他还是没有回过神,还在发呆。
哒哒哒。
耳边传来拖鞋踩地的声音。
观泠一下子清醒过来,蓝色的瞳孔缩了缩,低下头,紧紧闭上了眼,睫毛都在颤,他潜意识里以为是丈夫回来了。
等人走近了坐在他旁边了,没有嗅到丈夫身上熟悉的那股冷清气味,他才敢睁眼,看到是小男孩对他充满担心的脸。
观泠肩膀微松,嘴唇动了动,满是歉意,“……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刚才竟然在小孩子面前吓得失态成那样,还差点呼吸过度晕过去,真是太丢人了,小孩子开开心心来找他玩,他却坏了兴致,一定被他吓坏了吧,真是对不起……方才就不该一时冲动跑出去,为什么跑出去呢?出去一探究竟,究竟是希望住在隔壁的给他送来玫瑰花的人是盛焚意,还是不希望呢?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观泠歉疚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他脸颊很白,睫毛的黑就显得太过割舍,像是天真和一股诡异的成熟冗杂在一起,构成这张分明纯洁,却氛围媚态的少年面庞。
“啊。”小男孩瞧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讷讷说:“没事,我没吓到,就是有点担心你。”
观泠听到小男孩这样说后才没那么愧疚,可观泠不知道继续该说什么,就尴尬地和小男孩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他其实挺想小男孩回去的,他不想和陌生人见面,很压抑,很窒息,这两年的封闭婚姻令他彻底废掉,已经无法正常社交了。
可小男孩性格很开朗,他抹了抹鼻子,对观泠笑嘻嘻地说:“话说,你怎么是白着脸回来的,我以为你会羞答答红着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