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不明白小姐主动要她们守门守窗,但还是应了。
苏千轶吩咐:“书房只需要扫扫地。架子上过些天再打理。免得弄乱了书和摆件的顺序,让我眼生。”
她点了两本靠边一些,看上去陈旧泛黄,疑似被她经常翻阅的书:“春喜你拿架子上这两本书跟我回房。总躺着无聊。”
春喜:“是,小姐。”
苏千轶起身折返。
她脚步并不算快,走到门口时稍作停顿。
几个侍女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本来跟上的脚步一样稍作停顿。
苏千轶意识到,她身为苏家嫡长女,苏宅的一切除去她爹和她娘之外,该是多以她为中心。她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都在旁人眼内。
曾经的她必然很在意旁人眼光,才会表面上格外守礼守规矩。然而面上如此,骨子里未必。骨子里要是守规矩,不可能有一个如此活跃的侍女春喜,更不可能脚踏两条船。
苏千轶再度迈步。
重回到房里,房门关上。屋外两个侍女一人站在门口,一人真守到窗边去了。苏千轶回到床榻上坐下,轻微缓口气,觉得乏了些。
春喜拿着书:“小姐,现在要听书么?”
苏千轶扫了眼书面,刚才在书房粗略看了书名,是《天下水陆路程》。被她翻看的是卷一和卷二。这似乎不像是大家闺秀爱看的书。
她脱了鞋,坐在床上缓缓躺下,开口:“念念看。”
春喜站一旁翻开书,认真从头读起来:“北京汇同馆七十里至固节驿。”
苏千轶身子刚下一点,又缓缓坐回来:“……等等。”
她本以为会是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书,结果竟是水路驿站的笼统记录册?她每天看这个干什么?科举不考,女子不谈,太偏门了!
苏千轶神情复杂:“一般谁会看这个书?将士?信差?还是说……商人?”
春喜很肯定:“行商的人肯定会看。而且小姐你也会看呀!这两个月小姐一直在翻看这些书。架子上有好些。老爷和夫人都知道。小姐还是问老爷要的书录。”
苏千轶沉默。她万万没想到,失忆前的她对崔仲仁爱得如此深沉。探花郎不过是家里做生意,她竟要去了解商人如何做生意。连天下驿站在哪个地方,她都能找亲爹要书,然后默默无声翻看数遍。
听起来极其荒唐。
但她想不出其它更合理的理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私下扭曲。
崔仲仁到底是有什么地方特殊?让一个可以嫁给太子的女子,不惜冒着如此大风险?凭甜言蜜语?凭一表人才?凭年纪轻轻……
凭的东西挺多。
越想越同情太子。
苏千轶复杂多看两眼书:“别念书了。和我说说太子。他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我有没有送他什么?”
心太愧疚,只想送点东西补偿太子。
春喜略一思考:“小姐送过太子不少东西。今年过年,送了太子几本小姐誊抄的书。往年送过自制的洒银竹纸、画的春日花景图、锦鲤图。太子成年那会儿送了一套首饰。”
苏千轶:“……”好一个相敬如宾!听起来非常规矩非常客气,半点不像有感情。
她问春喜:“我不会女红,对么?”
春喜笑开:“小姐怎么可能不会。小姐早早学过女红,不常做而已。女子送男子手帕锦囊,实在太冒进,谁都能看得出心思,又不是什么刺绣大作,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怎么比得上小姐送的纸和图。”
很有道理,但没情谊。她的图在书房里塞了一瓷瓶,送起来一点不上心,敷衍极了。
太子什么没见过?天下贡品千千万,给完皇帝给太子。人人绞尽脑汁,用尽心思。她倒好,书房里随便捡点送,太子成年才花了些钱。
好惨一太子。
苏千轶眼神里满是同情,放低声音:“这几天你走动时防着点,别让人动了我的私房。休息两天,我们再清点库房和私房。”库房东西万一平庸,得从私房里拿东西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