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世聿又飞了一趟意大利长班,返回家门已是三更半夜。
踏进冷清孤寂的房子,他顿觉有些呼吸困难。
靠坐在沙发上,他伸手揉揉发疼的额角、捏捏疲惫的眉心,近来他头痛毛病日益严重了。
以前虽偶尔会头痛,但他服颗止痛药很快便没事,在妻子发现这情况多关注他身体后,他更是很少发作,可这次出门十二天,他几乎每天闹头痛,止痛药吃了两盒还不见效。
尤其这次回程,第一段飞行由罗马抵达阿布达比尚无大碍,但在阿布达比停留三天后将返回台北的第二段飞行,才上机不久他再度感到头痛欲裂,不敢冒险继续驾驶,只好将后半段驾驶权交由副机长主控,他则改坐到副机长位置。
这次的状况令他忍不住担心,毕竟他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可是攸关数百条人命,不能有一丝差池。
上次体检他并无任何问题,而过去偶尔头痛毛病亦不曾影响他的飞行工作,回想起来,他其实很久没头痛了,近来却发作得太过频繁。
他决定明天去找好友夏士凯先做个详细检查,再向航空公司报告自己的身体状况。
休息片刻后,他起身将登机箱拖往卧房,卸下制服与领带束缚,转往厨房打算泡杯黑咖啡。
此时他忽然想起妻子的叮咛,说头痛时改喝迷迭香茶可舒缓症状,或饮用薰衣草茶亦可安神,他于是放下咖啡豆转向阳台,推开落地窗玻璃,阳台空荡荡,没有半盆盆栽踪影。
他这才想起自己出国前,将十数盆香料盆栽托给大楼管理员暂放在中庭花圃,请负责中庭园艺的欧巴桑代为照料几日,只因他上次不过出门五日,一回来就惊见几株香料植物已快枯萎,急得他花了数天施肥灌溉才勉强救回。
他对园艺从没兴趣,但一想到那是妻子细心栽种的,且各种香料也曾被拿来当他们餐桌上的美食佐料无数回,他便不由自主珍惜重视,无法任它们自生自灭。
此刻的他并非那么想喝花草茶,寄放的盆栽其实明天早上再去取回便行,可不知为何,他竟急于看看那些盆栽是否安然无恙。
他拿着手电筒匆匆离开家门,搭电梯下楼,直接前往中庭。
中庭花园空间不小,规划出的花圃有好几处,现在是半夜三点,只有几盏晕黄的庭园灯映照着中庭的磁砖路面。
他以手电筒照射各处花圃,仔仔细细找寻自己所认得的小盆栽。
终于在鲤鱼池旁的花圃看见属于他的十数盆香料盆栽被整齐排列在角落。
他一一照亮每盆盆栽,看见绿意盎然的叶片、嗅闻到各种香料的自然芳香,他顿觉心情舒坦,头痛似乎也减缓大半。
他在三更半夜独自将盆栽全数搬回住处,心急地忘了该找大提袋装运,直到来回走了三趟、干净衬衫沾满泥土,才完成搬移工作。
他无法解释自己行为失常的原因,感觉几近疯狂也有点可笑,但他不介意,看见再度全数摆回阳台的香料盆栽,他心情大好。
他摘下一把薰衣草,前往厨房迳自泡壶薰衣草茶饮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这些时日所累积的窒闷烦躁情绪真的逐渐松缓,连紧绷的脑神经也不再作怪。
他闭上眼,靠坐沙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芊芊,你寄来的那份修改草稿还是不ok,我必须再次退你的稿。」黄大雄打电话给人在高雄的黄芊芊,不禁担心她近来创作失常的情况愈来愈严重。
「还是不行吗?没关系,我再改改看。」黄芊芊听到坏消息,仍努力要振作精神。
「芊芊,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解决问题。」黄大雄关心的问道。
过去她的创作一直很温馨,故事活泼又带正面思维,构图色彩丰富,充满春天气息、夏天活力,可现在却充盈着灰沉的氛围,完全变了风格。
电话那头的黄芊芊一阵沉默,不知如何向编辑坦承自己的困境,以前她偶尔遇到退稿状况,通常只要修改一下便能过关,这次却连草图都一再不合格,连先前画的几张彩稿也因用色问题需做修改。
「我也不是说你真的退步,只是我们的读者群是小朋友,你若想转变风格或故事形态,可能就要考虑往成人绘本发展了,你有那个打算吗?」黄大雄直言。她创作构图仍有一定水准,只是与市场诉求不符,若她想转变创作领域,出版社也会安排另外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