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翻着手中的奏疏,半晌不见回应,抬头对上了崔夷玉无言的目光,仿佛在谴责过于关心儿子夫妻关系的老父亲,不禁恼火地将奏疏往他身上一掷:“你什么眼神。”
自那日之后,皇帝和太子的关系相较过去明显缓和了许多。
这般打趣也不是第一次,倒显得父子情深。
“确有紧闭之名,却无禁闭之实。”崔夷玉稳稳接住奏折,解释道,“太子妃体虚需得静养,儿臣想着未免旁的妾室去搅扰她,又能敷衍下即将进门的崔氏女,便这般说了。”
这事虽然不是崔夷玉办的,但他如今还不得不给太子的不合理举措找理由。
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他解释起来也颇为娴熟。
“太子妃也知晓此事,儿臣没真的拘着她,前些日子她还回了趟林家。”崔夷玉说起这事,眼眸中漾起浅浅的笑意,仿佛一池清水中落了片花瓣。
“你心里有数便好。”
皇帝光是看他副模样就觉得牙酸,心底又很是欣慰。
真的偏爱是装不出来的,他看人没错。
50-60(第918页)
“你看看这本奏折,汴州又有灾情,你是何作想。”
“是。”崔夷玉垂眼打开奏疏,开始阅览。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随皇帝一同在书房阅政。
那夜之后,太子闭门发泄之后,气血翻涌,晕倒在床,由尚在太子府的太医诊治,气色极差,需得静养。
太子昏倒一事重大,崔夷玉当即换衣进宫说与皇后。
皇后脸色苍白,未曾多言,只让他继续顶替太子,莫要出差错。
这一换,就换了数日。
太子几日后苏醒,又回到了净清苑静养,并命令其他暗卫去往各个地方寻求救治之法。
但这一次,显然比之前更为艰难。
皇帝为了表面太子地位不可动摇,隔日便将崔夷玉唤进书房言传身教。
好在崔夷玉适应力强,又实在擅于分析,他学识不差,只是思维模式实在难改,只得一点点在掩饰中锻炼。
与过去纯粹的假扮太子不同,他在逐渐适应着太子的身份,也在渐渐影响着皇帝眼中太子的印象。
“儿臣记得上月中旬,父皇已遣了户部的卢大人同工部郎中一同前往赈灾。”崔夷玉闭眸回忆了下,精准地搜寻到了记忆,“如今应是已经到了。”
只是崔夷玉看着奏疏上汴州知府的裴姓,到底停留了下。
天子坐于朝堂,要通过这一本本奏疏来判断天下形势,可如今崔夷玉在看到桌案上分门别类的奏疏之后意识到,这其中多的是真假难辨的讯息。
党同伐异,贪污受贿,上行下效等…数不胜数。
单单是一本灾情的奏疏便隐含着太多常人难以辨别之事。
皇帝“嗯”了声,示意崔夷玉继续说。
“今年雨水颇丰,沿水一带是有洪涝,可父皇已提前颁布预涝之敕,若有知府管辖之处仍受灾严重,需二次赈灾……”崔夷玉捏着奏疏,“儿臣认为,当先遣御史前去查看。”
皇帝:“你觉得谁合适?”
崔夷玉垂下眼睑,目光扫过御史台的名单,目光蓦然一停,手指停在了一个姜姓御史身上。
他的记忆里姜家与崔氏交好,这个御史乃姜家长子,性情坚毅,在御史中算得上孔武有力。
“那便他了。”皇帝瞥了眼崔夷玉指着的人,稍一思索,又根据崔夷玉的意见言简意赅地补充了好几句,才批完这本奏疏,快速往下一本。
等时过晌午,李公公已经添了好几次茶和点心。
“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休息罢。”皇帝还惦记着崔夷玉的病体,虽然脸色相较于过去好上许多,但精神气到底不如往日英姿勃发,“后日工部侍郎归京,让你见见那眼神不好的糟老头子。”
“儿臣遵命。”崔夷玉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半日的功夫,行完礼刚准备走,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步伐停了停。
“怎么了?”皇帝拿起一块糕点,也不讲究,顺着茶往里面咽。
就见崔夷玉转过头,稍有迟疑地看向皇帝:“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挑起眉,竟很是好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