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鸿雪自是不会怪罪,不仅不见一点不悦,甚至还大气地赏了一颗碎银子给运货的车夫,豪爽程度一点也看不出是那个买糖葫芦还要找沐景序要铜板的柯寒英。
直到天色渐晚,两人在街上胡闹了一天,柯鸿雪一掏口袋,将最后一颗碎银子也用了出去,才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家学兄,示弱道:“学兄,我想喝甜水。”
虞京夜市繁华,华灯初上,便是小摊小贩们推着板车出来做生意的时候。
刚拉着人吃了一顿湘菜,柯鸿雪突然很想喝点冰冰甜甜的东西。
要冰也简单,舀一桶雪捂着就行。
沐景序望向他,眸光比雪还凉,轻声开口,语调带着几分寒凉,更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问他:“柯少爷是有多少家产,够的你这样浪荡?”
柯鸿雪被骂了也不恼,笑嘻嘻地就在街上伸手去解他荷包:“不多不多,只够你我二人一世荣华。”
沐景序原想打他,闻言一时不察,荷包被他解了去,就连腰带都松散了一根指节的宽度,端正公子瞬间沾上几分不守规矩的俗世气息。
柯鸿雪买了甜水回来,大冷天的被冰得嘶了嘶牙齿,偷摸摸瞅了沐景序一眼,似乎想给他也喝,但递到一半想起这人身子骨太差,便做了罢,继续往前慢悠悠地往家晃去。
沐景序终于回过神来,走到他身边,目不斜视,低声念了句:“慎言。”
柯
()鸿雪心知他在告诫什么,却还是笑,语气不太正经:“没办法啊学兄,我家确实很有钱。()”
说的似乎是一回事,可又分明不是一回事。
沐景序侧头望向他,柯鸿雪便在背后繁盛的灯火中与他对视,不躲不闪,眼眸含笑。
片刻,沐景序移开了视线,道:烟花买的太多了。()”
柯鸿雪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暗道学兄如今真的很可爱,多了几分人气,也会顾左右而言他。
他喝完了那杯甜水,打开折扇,悠悠地摇了几下,漫不经心道:“多了便送给城里的小孩,到时候咱们在家也能听个响。”
“……”
花钱买快乐,大概就是这人现在最真实的写照了。
沐景序沉默许久,没再跟他呛声。
走到街尾,沐景序回头望了一眼,水冷街上挤挤攘攘,摊贩车前烟火袅袅,高楼上的灯笼与烛光,高楼下的水波和船只,人群来往间繁华热闹得好似万世太平。
柯鸿雪逾了矩,靠近一步牵起他的手,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动此间生灵,又像餍足温存:“学兄,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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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柯府每年除夕夜都会收到宫宴的邀请。
这是一种殊荣,多少大臣想去也去不得,得皇帝一道赠菜便三跪九拜千恩万谢。
往年柯鸿雪倒也去,或是跟父母祖父一起,或是代表家里长辈出席。
但今年不一样,他将沐景序请到了家,就很想跟他一起守岁吃年饭。
——虽说从宫里回来也能赶上守岁,但那总缺点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从小年开始就一刻不离地守在学兄身旁。
但不太可能,沐景序嫌他叽叽喳喳地像只鸟一样。
于是柯鸿雪便只能转手去安排一些事,好几天沐景序走出院子都没看到这人。
一开始还未往心里去,次数多了他便忍不住蹙眉,难得出声问了人。
管家得了吩咐,坦白道:“少爷去宫里给各宫主子送孝敬去了。”
沐景序脸色霎时变得不太好看。
人情往来在京官之中是很寻常的一件事,若是礼物能送进宫里,那甚至是一件幸事。
多的是人想送礼却没有门路的。
可沐景序心里,总不愿意柯鸿雪去做这样的事。
像是折了他的傲骨,也像将他拉进了红尘的污泥,沐景序本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