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受惊狂奔之时,千山雪曾试图去拉扯缰绳,让马停下。可惜用力方向不对,马儿慌乱之中被她胡乱拉扯,更加没了主意,一头扎进了树林里。千山雪见大势已去,毫不犹豫地带着万里春跳下马车,算是躲过一劫。但马车就没那么幸运了。那马似乎也明白自己闯了祸,歪扭着身子,低着头从鼻子里喷气,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如果能口吐人言,它一定会说“这不是我的错”。千山雪把马解下来,拴到旁边树上让它自己吃草,回来就挽袖子准备捞马车。师爷经过短暂而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良心占了上风,催马赶来帮忙。他跳下马走上前,不由嘴角抽了两下。水塘边,千山雪袖子高挽,拉开架势在拽马车,那位万公子则站在一旁闲闲地看,怀里还抱了只灰溜溜的兔子?他对二人勉强有些了解,知道千山雪只是表面娇滴滴,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实则力大无比异于常人,而万里春是个病弱贵公子,这两人的分工大概就是“用脑的不出力,出力的不动脑”。虽然如此,但乍一看到这种情形还是不太适应。若是不知内情的路人经过,看到这种画面,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师爷咳了两声,拱手道:“真是巧了,没想到……”他本想客套两句,但刚一开口,万里春就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他心里一虚,干笑了两声,“我……我去给千山姑娘帮忙。”说着忙不迭跑上前,和千山雪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拽一个推,总算是把马车从水塘里拉了出来。车里灌入不少水,拖上岸后水哗哗地流出,竟还带出些小鱼小虾。马车入水的那一面满是淤泥,散发出浓郁的腥臭味儿,就算是清洗晾干了,怕是那味道也挥之不去。千山雪绕着马车查看有无损坏,师爷实在受不了,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皱着眉道:“怎么这么臭啊?这水塘里有什么啊?”“有尸体。”万里春淡淡道。师爷吓一跳,“尸……尸体?难道这里是杀人抛尸的地方?”万里春瞥了他一眼,“未必是人。”他指了指水塘对面,“看到了么?”师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水塘对面有一株老柳树,树干中空,被强风吹倒,半个树冠正好倒在水塘上,枝条都垂进了水里。在密密麻麻的柳条之下,似乎有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师爷心里一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平时没有人来,不失为一个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好地方。他搓搓手,“我去瞧瞧。”万里春破天荒地叮嘱,“小心点儿。”师爷还有点感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他说着话就要抬脚绕过水塘,又听万里春道:“麻袋里的东西,是活的。”“啊?”师爷一惊,“活的?”“小心别弄死了。”“……好吧。”师爷心里打鼓,一会儿说尸体一会儿说活的,这麻袋该不会是万里春放在这里暗算他的吧?千山雪查看完马车,回到万里春身边,好奇地问:“那不是永宁县衙的师爷吗?他跟着我们干嘛?”万里春道:“自然是不怀好意。”千山雪纳闷:“是吗?我看他不像坏人啊。”“不像坏人,不代表不会做坏事。”万里春看着小心翼翼抱起麻袋,心惊胆战往这边走过来的师爷,唇角微微勾起,“等会儿如果他放下麻袋,你就把他推下水塘,免得他再跟着我们。”一句话就把千山雪说服了,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没问题。”师爷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全部注意力都在怀里的麻袋上。麻袋里的东西不重,软软的,隐约有温热透过麻袋传到手上。他在抱起麻袋之前摸索了一下,惊讶地发现里面似乎是个孩子,但那麻袋口是用牛皮筋扎起来的,没有工具很难解开。幸好那孩子是头朝上,脚浸在水里,否则怕是早就淹死了。师爷抱着麻袋回来,急急地问道:“二位可有刀?”千山雪板起脸问:“你要刀干嘛?”师爷用下巴指麻袋,“赶紧把这袋子弄开,里面是个孩子!”千山雪吃了一惊,万里春也面露疑惑。麻袋里竟然是个孩子?三个人都没有刀,但事实证明,有千山雪在,有没有刀并不重要。她双手分别抓住麻袋两边,也不见她怎么用力,“咔”的一声,麻袋便沿着中缝化为两片。露出里面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童。那男童双目紧闭,嘴巴微张,嘴角还有一摊口水,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