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佑看着她,只觉得厌恶。他的眼神和表情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内心的想法,那女子便含愁带怨地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你若是对我能有半点情意,七年前,我也不会操纵那老女人去给你下毒。”萧景佑嘲讽地道:“你老糊涂了么?你自己比皇后老了三四十岁,若她是老女人,你便是老太婆了。”黑衣女子眼中骤然涌起浓浓杀意,但转瞬即逝,她依然那副娇柔的模样,抬手用长而尖的指甲轻轻碰了碰怀里孩子粉嫩的小脸,轻轻笑道:“你对别的女人柔情蜜意,怜爱有加,唯独对我,既无情又刻薄,你就不怕惹恼了我么?”萧景佑胸中气血翻涌,喉头的腥甜压不下去,一口血涌入口中,顺着唇角缓缓溢出。那血却不是鲜红色,而是有些灰败的粉红色。黑衣女子鬼魅般欺身上前,以指腹沾了那血,竟然送入口中,双目之中满是邪魅之色,鲜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双眼直勾勾盯着萧景佑,仿佛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看到了一汪清泉。萧景佑鄙夷嫌恶地往一旁躲开,抬手擦去唇边血迹,冷冷道:“你这样子,像极了路边饥不择食的野狗。”黑衣女子却毫不气恼,嫣然一笑,用甜的能滴出蜜的语调说道:“你真坏,明明知道生气会让奴家变老,还故意用这种话来激我。不过我不会上你的当了,因为你现在是我青春不老最好的良药。你血液中有你娘身上的寒冰之毒,又有忘尘之毒,若是我没看错,还有观音散。你的血是我的琼浆玉液,这些小娃娃的血,不过是阴沟里的污水罢了。”她口中说着话,随手便将那熟睡的孩子像窗外一丢,仿佛丢一个毫无用处的工具。萧景佑早料到她会如此,长臂一伸抓住孩子,似乎用力过猛收不住,一头栽了出去。黑衣女子轻笑道:“你这身子如此不中用,看来我要好好帮你调治一下,让你能多陪我几年。”说完才鬼魅一般飘出窗口,形若飞天,头下脚上,伸臂揽住萧景佑的腰,正要提一口气在半空中掉转方向,脸侧蓦地一凉。她大惊失色,一掌推开萧景佑,自己狼狈地摔落在地,伸手捂住脸,只觉手下的脸皮翻了起来,温热的血顺着指缝往外流。萧景佑受了她一掌,胸口剧痛,落地时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查看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原本只是中了迷香,经过这么一番颠簸,又被冷风一吹,便醒了几分,懵懵懂懂地睁开一半眼睛,半梦半醒地看着萧景佑,不知是不是梦到吃东西,吧嗒吧嗒嘴,咯咯笑了两声。萧景佑好笑地道:“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我都要疼死了,你却只顾着做美梦,还能笑出声来。”他们这边动静不大,客栈后院里人声嘈杂,不知道李拂有没有听到。萧景佑心里有些矛盾,既盼着她来把孩子救走,又担心她不是眼前这妖女的对手,来了也是白白送死。黑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她那张绝美的脸被萧景佑划烂了一半,脸皮翻起,血流如注,那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眸也布满血丝,看着真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她死死地盯着萧景佑,忽然咧嘴笑了一下,用愈发温柔的语调说道:“你不爱我这张脸,自有人爱,这是造物主的恩宠,你将它毁去,不怕遭天谴么?”萧景佑也温柔地笑了笑,“我瞧着你现在这个模样,比那画皮顺眼多了,俗话说相由心生,人的相貌若跟内心相差太远,看着总归是别扭的。女姜这个名字也不太适合你,不如该做老妖婆吧。”女姜睚眦欲裂,嘶吼一声,猛禽扑兔一般飞扑而至。萧景佑暗运内力,脚下疾退,心道今天便是今天了。就在他做好鱼死网破的觉悟打算拼死一搏时,眼前一花,一个娇小的人影旋风般刮进他与女姜中间,长长的马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两个女子四掌相接,“嘭”的一声,女姜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过客栈楼房,远远地坠落在大街某处。李拂急忙转身扶住萧景佑,看他脸色如纸,唇边有血,慌忙问道:“撑得住吗?”萧景佑苦笑,摇了摇头,把全身的重量连同怀里的孩子都交给了李拂,双眼一闭,安心地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他还在想,以自己眼下这么个风采不再,苟延残喘的形象,居然还能做个靠女人保护的“粉郎小白脸”,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李拂太倒霉。萧景佑这一晕,就结结实实地晕了三天三夜。李拂衣不解带地守了三天。那夜女姜被李拂一掌打飞后,不知是伤势过重还是另有图谋,没有再回来报复,叶悬亲自率领皇城守卫军把岳安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只在城外四十里一处乱葬岗发现了一张被毁了的面皮,上面满是血迹,仿佛是被生生从脸上撕下来的,看着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