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爱看热闹,好吵不好静的人,今天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性格来。树上吵架的两个人正是李拂的师傅邱不得,和那位被囚禁在宫中种药材的神医活判官。邱不得在国舅府见完李拂和萧景佑之后便无所事事地在京城逛了逛,一不留神逛到了宫里,又一不留神就碰到了活判官。活判官当年一厢情愿暗恋承平公主时,邱不得就看他不顺眼,如今昔日仇人也好,对头也罢大多都风流云散,能遇到个可以打架解闷的人很不容易。两人心照不宣,招呼都没打就动起手来,一口气打了一天一夜,都觉得酣畅淋漓十分过瘾,跑到御膳房饱餐一顿后又难解难分地打了几场,若不是女姜突然回来偷药材,两人不知要你死我活地斗到什么时候。女姜当日在客栈被萧景佑划破脸皮,愤恨离去,依她的本性,是要再去寻个貌美的面皮换上,却没想到萧景佑的匕首上淬了毒,她脸上的皮肉溃烂难愈,几乎见了骨头。女姜又痛又恨,返回京城一来要偷药,二来要杀萧景佑报仇。没想到遇到了故人。她认出了邱不得,邱不得开始以为来了个白骨精,丢下活判官就扑了上来,过了一招才发现来的是熟人。在邱不得和活判官拜师学艺的年月,女姜便已经是江湖有名的妖孽了。多少正义之士,名门侠客都欲处之而后快,年少一代的习武之人都以手刃女姜为毕生目标。少年时的梦想把两个闲极无聊的家伙拉到了统一战线上,女姜立刻便招架不住,且战且退,最后竟然寻了个空子逃了。邱不得大怒,活判官也气得不行,都认为是对方的过错放走了女姜那个祸害,鉴于两人已经并肩作战过,便改了动口不动手,如同两只暴躁的鹦鹉争吵不休。从皇宫吵到国舅府,又从国舅府吵到了叶沉家的柿子树上。萧景佑和李拂都充耳不闻,只有周游不知死活地试图劝架,结果也被拉进了战局,想脱身都脱不开了。“小子,你说!是不是这老家伙的错?”“胡说!明明就是你年老体衰放跑了她!小子你说是不是?”周游被他俩扯过来扯过去,满心的悔不当初。听到脚步声,萧景佑微微侧过头,片刻之后笑了,“看来今天我们有口福了。叶家祖传的菊花蒸蟹我一直很想念。”他的眼睛几乎完全看不见了,但目光依然明亮,说话时视线也总是准确地落在对方脸上,不知内情的人便无法察觉。叶悬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拳,开口时声音有些不稳,“好,我这就去做菊花蒸蟹。”跟在他后面的叶沉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会做吗?哪一次不是我辛辛苦苦地做,你只会瞪眼看着,还要挑三拣四。”绣娘起身走过来,接过叶沉手里的两串螃蟹,笑道:“这螃蟹买得真好,一看就很肥美。”跟着她走过来的连重两根手指夹住一个螃蟹,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他转头对萧景佑道,“绣娘做的蟹酿南瓜天下第一,比叶家蒸蟹还要更胜一筹。”叶沉忙道:“那就有劳大嫂了。”叶悬瞟了他一眼,叶沉连忙改口道,“那要不这样吧,一半做菊花蒸蟹,一半做蟹酿南瓜。”李拂没有吃过螃蟹,好奇地看着。她的左手在桌下握住萧景佑的右手,她稍微一动,萧景佑就能觉察到。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想到她东摇西晃,探头张望的模样,不由笑了笑,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说道:“去给绣娘帮忙吧。”李拂不放心地看看他。“没事,师傅在这里呢。女姜不敢来。”得知女姜来了京城,李拂便形影不离地跟着萧景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如临大敌。邱不得气哼哼地对活判官道:“我那傻徒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妖孽来与不来,姓萧的小子左右也没几天了。”活判官难得的与他意见一致,“我那孙女太死心眼,这一点可不像她祖母。不过痴情这条跟她祖父我老人家还是挺像的。”邱不得大怒,一掌把活判官推下了树,自己着跳下去,眨眼间两人又打成一团。周游这才得以脱身,心有余悸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暗暗发誓再也不随便招惹怪老头儿了。做饭的走了,打架的也远去了,小院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桌边安坐的萧景佑,和旁边沉默的叶悬,连重,周游。秋风吹动墙边花草,簌簌作响。叶悬先开口:“殿下在国舅府的事,皇后已经知道了。国舅府求子成功的传闻在朝中也引起轩然大波,监察司上奏疏,说百姓都希望帮国舅求子的法师能进宫为皇上治病,皇后还未应准。”